“兴武侯”征虏大将军的封地被偷袭,宅院化为火海,家眷奴仆死绝,只得他只身逃脱,满朝震惊。众人都心知肚明是石衍等宗族联军所为,石遵也大为恐慌,赶紧下令诛杀了一批没多大干系的大臣,说是要为石良玉谋反昭雪,然后,又在京城赏赐他一栋大宅子。
石良玉自然知道他此举不过是忌惮自己还有大军在手,因此,也不回京,直接奔赴襄城,这时,司徒子都已经指挥大军和燕国初次交手,取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
石良玉侥幸逃脱,石衍又怒又恨又无可奈何,赶紧出兵兖州。上次,石遵是在满朝文武前宣布,他和石良玉谁先拿下规定的城,谁就做储君。如果这次叫石良玉先拿下襄城,只怕自己再也无力回天了。
苏俊叛乱后,兖州守备形同虚设,石衍原本以为可以一举拿下,没想到兖州一万大军奋起抵抗,连攻半月不下,一个晚上,忽然从侧翼赶来一股约莫2000人的队伍,将他的大军杀了个措手不及。这时,兖州城内大军趁机冲出来,里应外合,杀得石衍大败而归。
与此同时,取襄城的石良玉却大败燕**队,斩首两万余人,燕国不得不退守,继续北上。
赵国在长安长期承匈奴暴戾之气,石遵在此弑父弑兄,深感不吉,久闻襄城富庶,早有迁都之意,听闻拿下襄城,龙颜大悦,对石良玉道:“石衍这个废物大败而归,你不如趁此机会南下,荡平兖州,将南朝军队赶出去,我羯族风水好迁移襄城。这是你立太子前的最后一战了,相信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对你的储君身份说三道四了。”
石良玉得令,只得继续南下攻兖州。
这几年中,石良玉从来不曾和南朝军队交手,但是,深知小朝廷先天不足,加上几次叛乱,早已元气大伤,无力回天,除了十分重要的关口外,很多地方守备不足。
兖州经历苏俊叛乱后,不少居民逃逸,商业尽废,兵员不足。朝廷来不及补充,目前只得万余人守城,和石衍交战又折损了一两千人。但是,当他得知石衍大败是因为一支神秘先锋偷袭,内外夹击的原因后,就改变了策略。大军一到,并不急于出手,而是围而不攻,静观其变。
这天,朱弦召集了军中将领议事,蓝熙之也坐在一边。
“羯族将领这次围而不攻,意在拖垮兖州,等粮草不继,自然不功而破……”
“大军封锁下,不要说兖州,就连兰泰也无法买到所需要的粮草……”
“这位将领是谁?”
“只听说是他们故去老皇帝的义孙,被封‘兴武’侯……”
蓝熙之道:“兴武侯?”
朱弦看着蓝熙之:“你知道这个人?”
“就是石良玉。他离开江南和司徒子都一起投靠羯族,打了很多胜仗。”
“原来如此!”
众人散去,朱弦看看蓝熙之。她身上的便装还是出门后买的两套,几个月摸爬滚打下来,早已陈旧不堪,袖子都快磨破了。军中经费越来越紧张,尤其是支援兖州后,兰泰的粮草已经无多,更无力为士兵添置衣服了。
他长吁一口气:“蓝熙之,你回藏书楼吧。”
“朱弦,上次突袭兖州,我立了大功。没问你要嘉奖就不错了,现在,你有什么权利赶我走?”
“先帝临终前托我照顾你,我就有义务和权利保证你的安全。”
“谁要你照顾了?你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蓝熙之,你这样顽固,先帝泉下有知也会不安的……”
蓝熙之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道:“朱弦,我接受了萧卷的凤印,早已把他的弟弟当成了自己的弟弟,至少,不应辜负他叫我的那声‘大嫂’!再说,我这次北上游历,虽然只有几个月,可是,一路上,北人只知有赵国,不知有南朝。异族政权每占一地便是疯狂的杀戮,很多城市十室九空,现在匈奴、鲜卑、羯族、羌族、氐族、燕族、魏国等等异族政权林立,如果没有这个脆弱不堪的南朝支撑,只怕汉人、汉文化某一天会被屠杀殆尽,灭种失传……”
朱弦耸然动容,许久才点点头:“好,蓝熙之,你留下吧。我父亲也正在朝中设法,希望我们能度过这次难关。”
石良玉依旧悠闲地执行着围而不攻的战略,兖州城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和石衍大战后,还来不及补给,石良玉的大军已经赶到,首先截断了通往朝廷的补给路线。半月下来,大军已经粮草皆绝。
兰泰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次,石良玉大军压境,兖州刺史死守不出,如果单以兰泰这2000人想偷袭取胜,无疑是以卵击石。这些日子,朱弦都急得嘴上起泡了,也想不出什么可以解围的方法。
晚饭已经上桌,是一碗只见几颗米粒的稀粥。
朱弦喝了一口,看对面的蓝熙之,她的那碗粥早已见底,饥饿的双眼四处看看。她的袖子已经全磨破了,一脸的菜色。
他暗叹一声,将自己的碗推给她:“蓝熙之,你喝吧,我不饿。”
蓝熙之将碗推还给他,瞪他一眼:“呵呵,你怎么会不饿?我都饥肠辘辘呢。”
朱弦又将碗推给她,柔声道:“蓝熙之,你喝吧。等我们熬过了这场战争,我一定弄一顿很丰盛的大餐给你吃,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蓝熙之第一次听他这样柔声说话,吓了一跳:“呵呵呵,你自己煮?”
“自己煮也无妨。”
“蓝熙之,我今晚要潜入兖州城,和刺史商议一下,这样等死也不是办法……”
蓝熙之点点头:“好吧,你率军去吧,兰泰这里就放心交给我好了。”
“蓝熙之,若兖州失守,兰泰也不必守了,你们要赶快撤离,以后再想办法。我给你留下了300人马,你们要早做准备,避开羯族军队。”
“好的,朱弦,你也保重。”
朱弦尚未进入城里,石良玉已经发动了攻击。此时,正是兖州军民奄奄一息,最胆战心惊的时候,守城的士兵饿得无力阻挡如狼似虎的羯族悍兵猛将,经过一番厮杀,很快节节败退。
羯族士兵已经开始用了城梯强攻,无数火把滚落,城内外顿时火光冲天。
石良玉骑在马上,悠闲地看着兖州城门的混乱和厮杀,忽见十几骑快马从后面杀来。他仔细一看,只见为首那名所向披靡的粗袍将领好生眼熟。
这时,他身边的司徒子都也发现了此人,也惊讶不已地看着这个人。
石良玉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是朱弦!原来,隐在兰泰练兵的神秘人就是朱弦。”
父母家人惨死的情景历历在目,司徒子都咬紧了牙关:“良玉,我们复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我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说话间,朱弦已经冲杀过来,他也看见了石良玉和司徒子都二人。
“朱弦,久违了。”
“久违了,石良玉、司徒子都……”
三人相遇,司徒子都武艺低微,箭不能穿靶,石良玉虽然已经有了几分武艺,可是哪里是朱弦对手?几招后,两人已不能支,众精兵围了上来,石良玉一挥手:“力斩朱弦者,奖赏加**……”
此令一下,众人立刻蜂拥而上。朱弦在越来越密集的包围里杀开一条血路,也顾不得理会二人,拍马就往城里冲。
石良玉取过一支弓,张开就向朱弦射去,正射中朱弦的坐骑,坐骑后腿一蹬,朱弦已飞身掠起,借这一力跃上了墙头,跳将下去。
司徒子都不无失望:“这样也能让他跑了。”
石良玉笑起来:“他自己跳进城里送死,怎么跑得了?我们现在只管瓮中捉鳖就可以了。”
激战快到天明时,石良玉忽道:“不好,朱弦逃跑了……”
司徒子都赶紧道:“他怎么跑得了?”
“这道城门厮杀声越来越弱,而南门越来越强……”
“南门也有重兵把守呀?”
“朱弦诡计多端,他带了十几骑拖住了我们的注意,估计还有大队从南门接应,快追……”
援兵赶到南门,果见南门外面的羯族守军已被冲散,死伤无数,朱弦已经率领城内残余的三千多人马逃走……
虽然兖州城破,大功告成,石良玉却没有多大喜色,立刻道:“传令下去,进攻兰泰,将朱弦的老巢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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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弦刚一离开,蓝熙之立刻和陈崇、解思安等人商议,整合兵马,或支援兖州,或撤离此地。覆巢之下,必无完卵,一旦兖州城破,兰泰必将不保。
兖州城冲天的火光,表明早已城破,蓝熙之心里一沉,知道这300人马赶去只是送死,三人商议后,一致决定绕道奔赴另一个本朝州郡。
午时,这支急奔的队伍被突然赶来的羯族大军包围。
衡量了一下双方太过悬殊的势力,蓝熙之已知今日不得幸免,提了“紫电”骑在大黄马上拼命厮杀。可是,她和众人都太饿了,长久的饥饿严重地消耗了他们的力气。在羯族大军的包围下,战死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地,就只剩下她和陈崇、解思安等七八个人了。
陈崇边战边退,冲过重围来到她身边,挥刀护着她和她的马,急忙道:“你快走……”
蓝熙之无暇回答,一剑刺向左边的一名羯族士兵,手几乎软得再也握不住剑。
又有两柄大刀向她砍来,她险险避开,忽然听得一声大喝:“住手!”
这声大喝后,羯族士兵立刻后退、停下。
蓝熙之等人被围在场中,她头眼昏花地转了个方向,只见前面的一匹马上,一个青年男子脚蹬靴子,一身羯族戎装,身后一杆旗上绣着“征虏将军”,正是石良玉。
石良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又惊讶又伤心又愤怒:“蓝熙之,你几时变成了朱弦的爪牙?”
蓝熙之没有作声。
石良玉冷笑一声:“蓝熙之,原来你食言离开,就是为了赶来帮朱弦对付我!”
蓝熙之还是没有作声,握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你是为了帮朱弦还是为了帮萧卷守护他家不堪一击的江山?”
蓝熙之依旧没有作声。
一个士兵上前道:“将军,要不要都就地杀了?”
“不用,将这几名俘虏押解回去,等候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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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辣辣的秋阳照在头顶,今年最后的炎热似乎集中在了同一天爆发。
大军欢欣鼓舞往京城进发,其余的战俘全被杀死,只载着缴获的战利品和几辆囚车辘轳地扬起满天的尘土。
陈崇、解思安等人被关在一辆大囚车上,拥挤得身都转不了;蓝熙之独自一人被关在一辆小囚车上,蜷缩着靠在囚车后背,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耷拉着的面颊,也不知道是昏迷还是醒着。
在饥饿和焦渴的双重煎熬下,众人几乎快要晕过去了。
“水……快给我们水……”
陈崇无力地拍打着囚车。一个士兵白他一眼,终于拿了个水囊,递给众人分着喝。
陈崇喝了点水,趴在囚车的门框上,看看另一辆囚车上的蓝熙之,吼道:“她还没有喝水……”
一个士兵一鞭抽在他的脸上,“你找死啊?”
他话音刚落,忽见司徒子都策马而来,手里端着一袋水和一些干粮。
“司徒将军,你干啥?”
“走开!”
“将军严令,谁都不许接近那个俘虏……”
司徒子都一把推开他:“滚开!”
那个士兵凶狠地瞪着他,却不敢反抗。司徒子都将水袋送到蓝熙之面前,她却没有丝毫动静。
“停车,快停车……”
他大吼一声,将手伸进囚车里,摇摇蓝熙之:“蓝熙之……你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