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淡淡一笑:“那你为何不回剑斋。”
“我只是我,不回剑斋的我,才是我,也只能是我。”
苏伏变幻法印的速度越来越快,却没有落下辩论:“当初剑主的一剑,确实斩在我的心头上,以至于支离破碎,逞着能硬撑罢了,谁让我活下去的**比谁都强烈。”
“后来石泰师兄的死,又一次的斩在我好不容易勉强拼凑起来的心头,于是再一次的碎了。但师兄用他的性命,给了我新生,守护剑斋是师兄的执念,也就变成了我的执念。”
“所以……”他的神情渐渐平淡,“碎了的东西,怎么补都有残缺。既然师兄给了我新生,我就不再是贱命,烂命一条,我当然愈发的觉得自己珍贵起来。既然我很珍贵,当然要用我自己的方法守护剑斋。”
青衣闻此,摇了摇螓,却没有再说什么。
苏伏笑了笑,双手结出宝瓶印,一道玄之又玄的灵光生发,随后三分,向被苏伏招来的信愿白光而去。
“青衣,你还没见过我这一招吧。”
三道信愿各有灵光投入,然而先有变化的却是第一道。
青衣惊讶的望着那道信愿竟变作了一面水镜,水镜生出影像,却跳的很快,犹如走马观花般,没有几息,水镜便消散去了。
在这短短几息之内,她看到了一个凡人的一生。而第二道信愿依然是水镜,依然是同一个凡人的一生,依然在短短几息之内演化,但两段人生却天差地别。
第一道里面讲的是那个凡人自小辛勤研读经卷,长大以后高中状元,从此平步青云,衣食无忧的故事;第二道里面讲的是那个凡人自小顽劣成性,长大以后穷困潦倒,受尽苦楚,最后饿死于破庙的故事。
同样的一个凡人,两个不同的故事结局。
青衣若有所思,想了想说道:“修士与凡人的区别,宛如皓月与萤火。凡人终其一生也不过短短百载而已,看到的风景,见过的沧海变迁,无法与修士相较。”
“同样一个凡人,衍生的两个不同的故事结局,你是想证明世间缘法,皆在一念之间?”
苏伏微微一笑,指向第三道信愿说道:“不妨看看。”
青衣饶有兴趣的将心神投入,这一次她看得特别仔细,同样是在短短数息内,讲的仍然是一个凡人的一生,不过却有少许的不同。
这一次这个凡人同样是从小读书,长大以后却有了不同的选择。他走遍天下,遍访名士,然后以一生才学兴教学,补短缺,制礼法,修人心,使人自立,使人开化,使人明理,使天地清明。终其一生,以学问为尺量,丈量天地,但求一个问心无愧。
然而最后,他却被掌权者安了一个不尊伦常,不守礼法,妖言惑众,妄图以此聚众立邪教谋私利的罪名,最后甚至因为执迷不悟而被凌迟处死。
青衣看后,轻轻的将秀发拢到脑后,忽然绽放出一抹令人失神的笑容,此时此刻,那千姿万颜的花海,似乎都枯萎了一样,竟于她面前失去颜色。
可惜的是,她很快便敛去笑意,望了一眼有些呆怔的苏伏:“剑君苏伏,这便是你所认为的大道么,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苏伏回过神来,却由衷笑道:“青衣,你笑起来比花儿美多了。”
青衣神情平静,大言不惭的说:“就算不笑,我也很美,不然你怎么会一直偷看我。”
苏伏摇头失笑:“你的自恋让我无法反驳。”
“我还是不明白你想要表达什么。”
苏伏轻轻一挥手,使信愿散去,说道:“这三个便是所谓选择论,我们生而为人,因此而幸,亦因此而不幸,因不到最后,永远都不知道我们的选择对错与否。”
说到这里,他定定的望着青衣:“然而我生而早慧,知悉六道轮回无常之说,明了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相信世间有无上大道可以追逐。故不愿同凡人般于百年后化作黄土。
“所以我想说,便是没有那些机缘,我仍然会选择入道,然后认识你。”
青衣怔怔无言,方才她本想说,更不会认识你,可苏伏绕了无数的弯子来证明,我和你一定会认识,有生以来,她那原本以为不会动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
她微微张口,原本想说,活着挺好,到了嘴边却是:“早知有今日,我就让花音不要管你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