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鸩长老绝不好受,净虚真人非常担忧,他的灵识里,同样看到了天外劫层次的劫魔留在了鸩长老的神府里,魔气开始外溢,损伤他的真形,如若再不静修驱逐,必定引来大天劫。
可他显然没有这个打算,他只是站在画舫上,静静地望着雅间外的帘布。
张孤松在白元鹤死时,眉头只轻蹙,旋即便恢复冷漠,他取出一朵冰晶花,毫无预兆地推向鸩长老。
“此乃我毕生修为的精华,若你能接下,死而无憾!”
如冰刀雪剑一样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来。
净虚真人不由一惊:“道友切莫上了激将之法!”
鸩长老面无表情,摆了个人剑合一之势,如同一道匹练刺将过去。
“轰!”
雪丝外的晴空骤然打了一道响雷,净虚真人脸色巨变:“自绝道途……”
他哀叹一声:“道友这又是何必……”
在来的时候,净虚真人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局面,己方已然占了莫大优势,为何他还要那样做?剑修的骄傲?
鸩长老的剑刺穿了冰晶花,随后身上魔气狂涌,劫魔发出诡异的笑声,看起来状态非常糟糕。
可对面的张孤松的手颓然落下:“我知道我们为何总是输你,因为不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的眸子突然灰败死寂,虽然是站着,却变成了一具空壳,内里真形已然随着冰晶花被刺穿而粉碎。
净虚真人知道鸩长老出的三次手,看起来轻描淡写,实则凶险到了极致,每一次都是以命相搏,看起来就像不想活了一样。虽然没有惊天动地的动静,但这才是大修士之间的斗法,没有任何试探,毫厘之间定输赢胜负生死。
修士自绝道途,便是自毁道基。道基不存,真形就渐渐无法维持,而天外劫潜入他的神府,令他修为损失大半,攻击的便是道基,他自毁道基就是为了暂时摆脱劫魔,换取一剑之力,所以张孤松说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净虚真人也望向画舫的帘布,他知道里面还有一个人,若里面的人有异动,他必须要出手了,不能让鸩长老死在这里。
但许久许久,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出手时,帘布里终于传来了一道幽怨的声音。
“别人都说我蛇蝎心肠,为何我总是不能忍心杀你……就算你当年选择离开我,就算你杀了我两个师兄,我都下不了手……”
净虚真人这才知道,鸩长老凝立不动,是想死在她的手里,原来他来时就抱着死志,根本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他想了想,忽然抬手祭出一道清光,如同甘霖一样从鸩长老的头上淋下。
魔气稍稍收敛,鸩长老眼眉动了动,忽然咧嘴一笑:“观主,谢了……”
“你看我可没有站着让你杀的意思……”他向着帘布耸耸肩,尽量用着轻松的语气说道,“我从来不觉得我欠你什么,自然没有要还你什么的意思。范毓秀,你也该醒醒了,我是魔剑修,不是魔修,你早就该死心……”
“余庆,你这混蛋,大混蛋,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帘布里突然传出一道尖锐的恶毒的歇斯底里的咆哮,“就因为我们是敌对的?你知道我是个毒妇,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修为,师门,友谊,一切的一切……”
“不……”鸩长老别过脸去,“你不是……我相信你会,但你会比现在痛苦……”
帘布里陷入长久的沉默,接着传出她平静的声音:“你还是爱我的,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我要你,我要你永远记住我……”
鸩长老先是一怔,随后像似发现了什么,猛地转头,突然发出一声悲鸣:“不……”
他抬脚冲了过去,掀开帘布,才发现她的容颜早已没有昔日倾城,满头都是雪霜,皱纹丛生,更让鸩长老眼中充满血丝的是,她是坐在轮椅上的。
落落大方的笑容,一如初见,唇角的血迹,比方才凶险更惊心动魄。
她说:“我要你记住我现在的样子,本来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鸩长老终于知道,她比他更早自绝道途,或许便是他毅然决定回剑斋,诀别的那一日,这一刻,他泪流满面,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人生若只如初见。
ps:人生若只如初见,希望大家都不会有体验这句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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