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知愁,以为青丝不会用余生来量度。
“转眼二十几个春秋,朕依然没有找到答案。”
律凉城皇宫,洗心院御花园。
近日难得放晴,满园芬芳,空气清新宜人,凉风习习。
大律皇朝最高统治者李潜,轻轻抚着斑白的鬓角,浑浊的双目,有一些空洞。
身旁是他最信任的太监总管张信,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神情不媚,也不冷漠,保持一种恰到好处的恭敬,但是心底的悲哀,还是从他的眼眸里透出一丝来。
“你不用如此小心,朕明白,天数不在朕这一边。”
李潜淡淡说着:“你看着朕长大,帮着朕登基,见证着朕的雄心壮志被这残酷世道逐渐磨平磨淡,再没有一丝锐气,你方才步入迟暮,朕已垂垂老矣!”
“皇上,这里风大,您还是回去歇着,小心着凉……”张信不敢不小心,衰老的老虎,还是老虎。
李潜轻轻一叹:“炎炎夏季,朕的身子骨还不至于被这一点雨后之寒击垮。朕才登基那一年,父皇告诉朕,不要去争,天命即是命数,李家命数掌在两大圣地手里,这是一个永恒的诅咒。”
“朕不信,冒着大律覆灭的危险,抽调一丝龙脉,使得朕其中一个龙种可以修仙问道。”
“原本以为……”
张信悚然一惊,浑浊的眸子突然清明:“陛下,有些话……不能说。”
李潜不以为意,淡淡说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各地世家全部随同背叛,血卫替北人打了头阵,救灾被玄门完成,大律已经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还有那个逆子,做了人不能做的事,使朕功亏一篑……朕不甘心……可……”
张信双目灼灼说道:“陛下,您忘了平王殿下么?殿下这个太子当得实在太久了一点……况且,他与玄门的关系,您明白么?”
李潜浑浊的眸子微微闪过一丝亮光,旋即黯淡:“以他的才能,充其量也只够得上玄门的傀儡……”
他有些消沉地转身,迈开步伐,背影落寞,萧瑟,孤寂。在这一刻,他不是九五之尊,只是一个迟暮的老人。
张信望着这背影,心底满是酸楚与苦涩,这个年纪比他小,看着长大然后先行迟暮的老人,一辈子都试图推翻压在大律头顶上的天,强烈渴望着看看青天外的广阔世界。
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英武青年,指天大骂,豪情万丈,与如今形成强烈反差,鼻子一酸,竟落下泪来,然后他便听见快要看不清背影的李潜的声音。
“替朕下诏,传位平王……”
……
“恭喜殿下,昨日贫道夜观天象,紫薇帝星移到了您的命星旁,有东宫入紫薇的征兆……”
东宫,西厢院阁楼上,一个青年道士微笑说着。
平王李元宗在东宫一住就是二十多年,如今而立之年,距皇位却还是遥不可及。
李元宗原本便是如此认为的,哪怕玄门大力扶持,他都不敢真正的篡权,因为他有个弟弟叫李凌云,他不知道玄帝的真名叫苏伏,所以他不敢。
西厢院阁楼上,李元宗自斟自饮,淡淡笑道:“神机,你不必安慰于我,父皇等着九弟回来继位,开创修仙皇朝,在他回来之前,不会那么轻易倒下的。”
“平王殿下,其实您大可不必如此消沉,玄门既然敢选您,就不会怕李凌云,何不给自己一点信心?”
青年道士着最正统的道衣,只有得道高人才能穿出韵味,他的气质飘渺如尘,一举一动都是浑然天成,语声平稳,苍朗有力:“大律反迹已显,若两大圣地败,那就罢了,若北地庐州败,事后清算,便是玄门也保不住殿下,您切要三思!”
李元宗眉头紧皱,他何尝不知后果,可一想到李凌云的强势,就是长声一叹:“身在帝王家,不争就没命,可明知争了也无果,你让我如何下定决心……”
道士微微一笑,这话再明显不过,李元宗想要看玄门底牌,才肯下决心,正要透露一些内情时,阁楼外远远地传来一声高亢的尖锐的公鸭嗓。
“圣旨到!”
李元宗眸子闪过一丝戾气,平静起身,整理衣袍,待那传旨太监上来阁楼,才终于一惊,为首之人居然是李潜的亲信,太监总管张信。
“原来是张公公,失礼失礼……”他露出温和笑容,拱手寒暄。
张信面色复杂,望着这个与李潜有三分相似的太子,说道:“平王客气了,杂家不敢当,还请平王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