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远,刘元宇方才望着苏伏感慨万千道:“师弟终蜕化凡胎,教我等可望不可及。只是那功德果位,证了什么感觉?”
苏伏笑道:“倒是感觉多了一层束缚,好不自在。这十多年以来,多赖师兄照看瞳瞳,小弟感激不尽,但有烦琐,尽来叨我便是。”
刘元宇摆了摆手,眼神闪烁说道:“哪来那么多感激,对了,瞳瞳还好么?许久不见,怪想念她,几时带回来让我见见。”
一旁的解湛兮揶揄说道:“恐怕你想见的不是瞳瞳,是紫儿姑娘罢!”
被揭穿心事,刘元宇顿时大窘,遂正色道:“紫儿姑娘于剑斋一住便是十年,我与他亦算熟识,想念也甚为平常。”
苏伏笑着应下:“见到她,我定会转述。”
刘元宇听罢心满意足,当即告辞而去。
苏伏便向龙吟瑶两女道:“我待拜见飞仙……老祖,若是无事,不如同行?”
解湛兮却道:“师弟且去罢,我与瑶瑶却受不得许多拘束,恐怕失礼,反为不妥,待你见过了诸位师长,我再将瑶瑶还你。”
苏伏便行礼离开,往剑园顶上去,此时大多长辈与同门都已回去,剑园显得空荡起来。一丝若有似无的寂寥自深心内涌现,他轻叹一声:若葬此处,恐是寂寞。
“所以才要一个守墓人,陪他们说话解闷。”
来到坡顶,止见飞仙负手而立,形单影只,似与寂寥融为一体。
苏伏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只得长身揖礼道:“拜见……”
话未说完,飞仙却摆摆手道:“唤我师兄罢,很少人这样叫我,多你一个不多。”
苏伏洒然一笑,也不拘泥,礼道:“见过师兄,师兄别来无恙么。”
“甚好,倒是你在外头,受了许多苦楚。”飞仙淡淡道,“还恨吗,剑斋如此对你。”
苏伏心绪略复杂,道:“最初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后来逐渐释然。听石泰师兄说,这一切都是您的安排。我想您必有用意,倒是石泰师兄的死,是我多有亏欠,只能继承他与我自己的一份心念,守护剑斋。”
飞仙道:“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人心皆乱且杂,恩将仇报者多。此次大战,你做得很好,救了青州许多性命。不过你要切记,功德果位是灵药,也是毒药。”
“是……”
接下来两人聊了许多,大多是苏伏在讲述他的一些遭遇。
……
不知不觉已是酉时,华灯初上的时辰。
苏伏拜别飞仙,径往左近天机峰而去,待到藏经阁门口,却见一个老头坐在门口打盹。这老头满头华发,不修边幅。他看了,却有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弟子苏伏,拜见鸩长老!”
他来到门前行礼,惊醒了老头。
老头微微撑起眼眶,斜睨一眼:“回来了。”
“嗯,回来了。”
老头裂开嘴一笑,才发觉他的牙齿脱落了许多,寿元被剥夺,他已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再无任何神通可言。
“臭小子……”说话时口齿漏风,有些古怪,“教你看了老夫这副模样……是不是特别好笑?你笑罢,反正也不是第一个了……”
苏伏听着望着,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长老,您何苦自绝道基……”
月前还与其在龙宫碰面,那时仍有不俗英姿,嬉笑怒骂,恣意而为,如今却落得这副模样,他心头发酸,有些气闷。
“谁敢笑您,我去将他捉来,向您认错道歉!”
鸩长老颤巍巍地摆了摆手:“罢了……我这老骨头,受不得修士跪拜,怕立马就遭了天谴……我还想多活几年,守着这个门……”
“对了,喜儿,她心中肯定怨我抛弃她不顾,所以不肯回来。你见到她,帮我劝劝,这个位置,总要她来坐的……别看她腼腆模样,犟起来好像牛一样,拉都拉不回,就看你能不能劝动了……”
苏伏自无不应,道:“我一定让喜儿师妹回来看一看您……您还有什么想要的么……”
鸩长老摆了摆手:“没……没了,你去罢!”
苏伏走到门口,忽然顿住,无言跪倒,犹记那年戒律院回护,藏经阁传道,每想起一件,他便叩一次头,直到九叩为止,方才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