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燕绥就神色抑郁。
怪他大意了,被她扰乱了心神,轻易的就中了她的摄魂之术。
不过好面子的燕大谷主,自然是不会在苏浅璎面前示弱的。他一脸嘲讽的看着她,“还好意思说我,亏得你自己还是玩儿毒的,居然还被人下春药,可真是给你师父长脸。”
苏浅璎满心郁卒,却无言以对。
死孔雀!
不知道揭人不揭短的么?好歹她也是个女孩子好伐?还是个大男人,心胸如此狭隘,忒没风度。
燕绥本来心情十分不爽,瞧见她一副吞了苍蝇的模样,顿时心情大好。
“我说,丫头,你来重音有一个月了吧?才一个月就被人给算计得差点没了命。枉你一身武功,居然连自保都成问题。这要让你那师兄知道了,估计得埋汰你一个月。”
他一脸的幸灾乐祸,“哎呀,玉初来长京了吧?我得把你的光荣事迹给他说说,让他把你看牢了,省得你东奔西走的祸害人。”
苏浅璎狠狠的踩他一脚,“臭孔雀,你再说一句试试?”
“啊呀!”
燕绥夸张的大叫,龇牙咧嘴道:“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就那么粗鲁呢?没一丁点女人的温柔矜持,真不知道玉初那小子看上了你哪点。”
苏浅璎咬牙,“是,你有眼光,你慧眼识珠,却还是看上了舜英那个变态,被她给关起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多风光,多荣耀啊。回头我就把你的‘光荣事迹’写一本书,也让你的那些红颜知己们见识见识你独特的风姿。不用太感谢我,谁让你叫我一声姥姥呢?”
燕绥被堵得一噎,心中暗骂。
总有一天得让你叫我一声舅舅。
不过说归说,正事可不能忘。
“你先去外面等我,我得找宁颜要回定魂珠。”
定魂珠里面可是装有上万冤魂,他好不容易给收回来的,如果被释放了,后果不堪设想。
“不用了,她是不会交给你的。”苏浅璎叹息一声,“她说了,要我让宁晔来见她一面,否则她就砸碎定魂珠,让你成为燕家的罪人。”
燕绥冷哼。
“果然是她的风格。”他瞥了苏浅璎一眼,“你答应了?”
“废话,不答应能怎么办?”苏浅璎给了他一个白痴的眼神,“师兄去寻找无涯海还未回归,这些个冤魂可不能再流落人间,否则非得闹得天下大乱不可。”
燕绥不置可否,嗤笑道:“她这是怕你跑了,所以让你乖乖的回太子府,受宁晔的掌控?呵呵~还真是一个好姐姐啊。”
苏浅璎自然也是知晓舜英的目的的。
“阿初来了长京,我却还住在太子府,说白了,她就是想利用舆论压力让阿初知难而退。”
她扶额,“虽然她的很多做法让我深以为耻,但不可否认就,这个女人能掌权那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燕绥漠然。
“哎,你跟舜英到底怎么回事?她恨你恨得想吃了你的肉剥了你的皮喝了你的血呢,还是爱你爱到神魂颠倒不惜把你锁在身边?你瞧瞧——”
她一指半笙,“我估摸着,这公主府类似他的人,还有很多。”
燕绥面色冷沉,不屑道:“爷是凡夫俗子能够模仿的?宁颜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子,以后你离她远点。”
苏浅璎眨眨眼。
“在天熙的时候,阿初让我远离宁晔,你现在又让我远离舜英。宁家的人,当真都那么恐怖?”
燕绥凉凉道:“宁晔是狐狸,宁颜就是豺狼,而你在他们面前,就是一只可怜的小绵羊。”
苏浅璎嘴角抽抽,不打算与他分辨。
虽然她觉得自己其实没那么差,不过就是一不小心才着了舜英的道而已。
走到门口,半笙停了下来,恭敬道:“我得回去伺候公主了,两位慢走。”
“等等!”
燕绥叫住他,道:“回去告诉宁颜,我燕绥不欠她。当年的事说到底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没理由也没立场来指责我。这几日的关押囚禁,就当是我还她的。从此以后,我与她,各不相欠!”
最初知晓有那个孩子的时候,他是有愧疚的。好歹不管怎么说,当时他的确推了宁颜一把。
这是他欠她的,他不否认。
可宁颜也别想着拿这个作为借口,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是无辜受害者,要求他负责亦或者补偿。
他燕绥十五岁就开始游戏花丛,最讨厌女人哭哭啼啼死缠烂打的以各种借口让他负责。
他是风流,却不下流。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在这方面,他向来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只谈论风月,不谈婚论嫁。
玩儿得起就玩儿,玩儿不起就趁早抽身。
宁颜觉得自己无辜?
呵~
究其根本,若非她给他下药,又怎会来的那个孩子?
不,她一点都不无辜。
而他之所以会有那么几分愧疚,是因为,就算当年知晓宁颜怀孕,他也不会为她停留,甚至会让她打掉孩子。
皇室的女子,他素来是不沾惹的。
孩子可怜,不是因为可怜没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死去,而是因为有那样一个母亲。
当年是他无意夺走了那孩子的命,这几日,就当是偿还。
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各不相欠么?”
舜英把玩着那颗定魂珠,嘴角勾起玩味儿的笑,眼神里山谷诡异而快意的光。
“燕绥,你太天真了。这辈子,你都别想摆脱我,这辈子都别想!”
刘嬷嬷端着药走进来,看着她脸上疯狂扭曲的大笑,有些恍惚。
当年那个虽有些骄纵却保持着几分天真浪漫的少女,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执拗和冷血了?
她一直都不懂,公主对燕绥的执着,到底是因为得不到的爱,还是因为不甘心被抛弃?
其实,对公主最好的,还是世子啊。
只可惜…
她轻叹一声,默默的走上去。
“公主,该喝药了。”
舜英停下来,看着她手中那黑乎乎的药汁,像是要吞噬人的魔鬼一样丑陋。
她抬手,一巴掌挥过去。
啪——
药碗在地上碎裂成片。
“出去!”
刘嬷嬷已经习以为常,唤了声,“公主。”
舜英扭曲的脸色有那么片刻的僵硬。
刘嬷嬷走上去,眼神怜惜。
“老奴知道您心里苦,您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吧。有嬷嬷在,嬷嬷永远都陪着您,永远都不会离开您的。”
轻柔的语调,像极了一个慈爱的母亲。
舜英看着她,眼眶慢慢红了。
她忽然扑过去,扑进刘嬷嬷怀里,压抑的,悲愤的,委屈的,嚎啕大哭。
刘嬷嬷抱着哭得像个孩子的舜英,眼圈儿也有些湿润。
“哭吧,把这二十多年前的委屈都哭干净。”她拍着舜英的背,轻声安慰,“哭完了,您还是重音国高贵,最意气风发,最肆无忌惮的公主。”
舜英颤抖着,哽咽道:“嬷嬷,我错了么?”
刘嬷嬷沉默半晌,温柔道:“您只是不想被人忘记,不想被忽视,更害怕失去。”
舜英顿时哭得更大声。
“可是,我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从来就没有!”
刘嬷嬷按住她的肩,阻止她继续发疯,道:“得不到的或许是最好的。但是得到的,才是最适合您的。”
这些话,她说了很多年。
舜英低低的哭泣变成呜咽,然后推开刘嬷嬷,脸上满脸泪痕,惨笑一声。
“可是得到的,已被我亲手毁灭。”
刘嬷嬷默然。
舜英转身走进去,“嬷嬷,出去吧,我香水一会儿。还有,重新给我熬一碗药吧。”
“是。”
刘嬷嬷躬身走了出去。
**
苏浅璎和燕绥一起去了太子府。
宁晔刚下朝回来,见到两人,颇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你会走。”
苏浅璎眼神微动。
宁晔还真的打算放她走?
这么好心?
“我是来给你送信的。”她道:“你皇姐让你去一趟公主府,说是有重要事情告诉你。”
宁晔瞥一眼燕绥,大底也能猜出事情原委。
“玉初在驿馆。”
苏浅璎愕然。
宁晔已经上了马车,往公主府的方向驶去。
苏浅璎呆呆的站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家伙今天脑抽了?”
燕绥不可置信的盯着越走越远的马车,“居然没提要求,就这么放你走?”
苏浅璎正纳闷呢,突然听到一声。
“姑娘。”
她吓了一跳,回头就对上慕容锁烟那张娇俏的笑脸。
“是你啊。”
苏浅璎拍拍胸口,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瞪她。
“你怎么无声无息的,越来越没规矩…”
她忽然声音一止,目光缓缓移到慕容锁烟身后…那辆低调而奢华的马车上。
车帘拉开,露出熟悉而绝美的容颜。
他的目光,似海洋般将她紧紧容纳,温柔又思念。
“上来。”
只有两个字,却让苏浅璎险些落泪。
她走过去,手刚一搭上他手心,就被他猛然用力拉上了马车。
然后一个天旋地转,她被他压倒在榻上,俯身含住了她的红唇。
辗转厮磨,舔舐吮吸,极尽缠绵。
仿佛要将她整个身子揉碎尽骨血里。
苏浅璎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顷刻而出。
“阿初…”
低唤声被他吞没,咸涩的泪水亦跟着被他一点点吮允干净。
他厮磨着她的唇,将知晓她被宁晔掳走的愤怒担忧以及一个月来的思念全都化在这个吻里。
顾不得此时在马车之上,顾不得外面众人,也顾不得马车行驶在街道上那些喧哗的声音。
此刻盘庚在他们心头的,都是对彼此的入骨相思。
良久,玉初才松开了她的唇,又去亲吻她的眼角,直到再也不见丝毫泪痕才罢休。
“夭夭。”
他语气温柔而低沉,饱含愧疚。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
苏浅璎看着他,眼神如水般温柔。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多晚都刚刚好。”
玉初抱着她坐起来,拉过她的手臂。
“阿初…”
察觉了他的意图,苏浅璎想要阻止。
玉初却已挽起了她的衣袖,看着她手背上明显延伸了的红线,眼神立即就冷了下来。
苏浅璎立即双手抱着他的腰,道:“阿初,我没事的,比起从前已经好了很多,你别担心…”
玉初没说话,眼神里那种风暴却越来越浓。
苏浅璎知道他在生气,他在自责,他在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所以她软声安慰,“不是说有办法给我解毒么?既然如此,这只不过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不是么?我还活着,我还好好的在你身边。对不起,我答应过永远都不离开你的,却还是食言了。阿初,你不说话,该不会是在想着怎么惩罚我吧?”
她仰起头来,一脸的苦涩,视死如归道:“好吧,我知道错了,你要怎么惩罚我我都没有意见,好不好?”
玉初看着她。
她明明不久前才从鬼门关里走回来,他可以想象得到她徘徊生死一线的痛苦与挣扎。
可她只字不提,反而变着法儿的安慰他,只为了让他不要担心。
他的夭夭。
任性得让他只想宠爱纵容,却又善解人意得让他心如刀割。
“对不起。”
他低语的嗓音饱含痛楚,“每次你徘徊生死之际,我总是不在你身边。我说过会保护你,却总是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和算计。”
“对不起…”
苏浅璎心口一痛。
“是我大意,中了他的奸计,没想到他会以牺牲五万兵卫代价来掳走你。是我的错,陛下突然病情加重,我选择了先回京。是我不好,在家国责任面前,将你放在最末…对不起,夭夭,对不起。”
他将她揽入自己怀中,不断的说着对不起。
苏浅璎却道:“阿初,你做得没错,我很开心,真的。如果一个男人连最基本的责任都没有,我要如何相信他能让我终身依靠?”
她伸手去摸他的脉搏,“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已经好了。”
玉初双手捧着她的脸,眼神里愧疚疼痛化作了冷冽的刀锋。
“我不会放过她的。”
苏浅璎却摇头,认真道:“阿初,不要为我报仇,我不是以德报怨,也不是宽大为怀到圣母的地步。我只是不希望再欠他更多。”
玉初抿着唇,冷声道:“他掳走你,便是与你再没有任何交情可言。带你深陷险地险些丧命,这笔账,我总是要与他算清楚的。”
“阿初…”
“夭夭。”
玉初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道:“如果我连为你报仇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资格说要与你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