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齐王李佑之间的摩擦不过只是个小插曲罢了,无论是陈子明还是李佑,显然都没打算将此事往大里闹了去,甚至连波澜都没泛起便悄无声息地告了终了,然则事情虽是过去了,可却给陈子明敲响了一记警钟,没旁的,概因陈子明清楚地记得前世那一时空里,正是因为李佑的谋反,方才导致了太子李承乾的阴谋败露,尽管那只是因着偶然之故,可历史到底会不会重演,陈子明却是不敢去赌上一把,就目下李佑那等骄横之性子,显然已是反迹将露了的,换而言之,若是历史进程没有大的变化的话,留给陈子明绸缪帷幄的时间已经是不多了的。
紧迫感一生,陈子明可就真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可不想再坐看历史重演,真要是让李治那小儿上了台,哪可能有他陈子明的好果子吃,就凭着自个儿与李恪之间的亲戚关系,纵使想退隐江湖怕都不可得,毫无疑问,摆在陈子明面前的就一条路,那便是迎难而上,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登上宰辅之高位,在此之前,六部尚书这一关就必须尽快一冲而过,从此意义来说,两个月前为免被转为武职而提出的兵制变革一事,就成了陈子明必须尽快拿下的战略要地,如此,有一人便是陈子明绕不过去的关键,那便是现任兵部尚书李勣!
李勣乃是大唐军中的定海神针,素来与李靖并称,当然了,真要论及武略以及功勋的话,其实比之军神一般的李靖还是有些差距的,可纵使如此,其之声望也属军中之尊,加之此老素来会做人,尽管出身瓦岗寨一系,可与从龙一脉的文武官员也都处得不错,圣眷更是极隆,随着李靖的退隐,此老已是军中第一人,若无其之支持,兵制革新一事压根儿就没半点通过的可能性,这一条,陈子明自是心中有数得很,只是有数归有数,论及说服李勣的把握性么,陈子明自忖怕是连三成都未必能到,没旁的,概因李勣素性稳重,向来不愿冒险行事,无论是用兵还是为官,一向如此,再者,陈子明与其之间素无交情,反倒因前不久的平薛延陀之战而微有不睦,在这等情形下,要与其达成共识,显然不是件容易之事,奈何陈子明没得选择,就算再难,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只是眼下这等伴驾出游之际,却显然不是谈正事的时候,陈子明虽心急,却也没辙,只能是静待良机了的。
“哟,您是……”
太宗乃性情中人,游兴一起,便有些个忘乎所以,泰山封禅之后,又在山东各处巡视了月余,截口不提回京之时,直到魏征等诸般直臣犯颜直谏了数回,太宗这才不得不收了心,于六月中旬离开山东,一路游山玩水地回到了洛阳,而此时,都已是近了中秋,念及诸般臣工伴驾之劳顿,太宗特下恩旨,放假三日,陈子明也终于等到了能跟李勣好生交流一番的时机,这不,放假的次日一早,陈子明便轻车简从地来到了李府,当即便有一名李府门房管事紧赶着迎上了前来,只是见陈子明面生,又是年轻之辈,加之一身的便装,实在搞不清陈子明到底是何许人,也就只是不咸不淡地探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某,大理寺卿陈曦,特来拜谒李尚书,现有拜帖在此,还请代为通禀,有劳了。”
陈子明这几年来可谓是迅速崛起,已然是朝中大佬之一,然则他却是从不仗势骄人,哪怕面对着的不过只是区区一李府下人而已,陈子明也依旧客气得很。
“陈大人且请稍候,容小的这就去通禀一声。”
一听来者是陈子明这等朝廷重臣,那名门房管事自是不敢怠慢了去,但见其一躬身,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陈子明手中的拜帖,陪着笑脸地应了一声,而后便即匆匆地往府门里行了去。
“父亲。”
五个来月的伴驾出游当真不是件轻松的活计,纵使是身强体壮的普通军卒,都已是疲得够呛,然则李勣却并不受太大的影响,哪怕年岁已近了五旬,可有着常年习武打熬出来的好身子骨打底,精神依旧抖擞得很,这不,一大早地便起了,习武了一番之后,便即去了内院书房,饶有兴致地挥笔泼墨,一副猛虎下山图已是跃然纸上,就差几笔便可完工,可就在此时,却见其长子李震急匆匆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文案旁,一躬身,低低地轻唤了一声。
“何事?”
尽管听见了响动,然则李勣却并未抬起头来,甚至不曾停下手中的笔,仅仅只是声线淡然地吭哧了一声而已。
“回父亲的话,大理寺卿陈曦、陈大人来了,有拜帖一封在此,请父亲过目。”
听得李勣有问,李震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恭谨地出言解释了一番。
“哦?”
一听是陈子明来访,李勣的眉头立马便是一皱,不过么,倒是没甚旁的表示,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随手将笔往笔架上一搁,伸手取过了拜帖,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却迟迟不曾表态见还是不见。
“父亲若是不方便,孩儿这就去回了其好了。”
李震等了良久,也没见其父有甚表示,显然是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便试探着提议了一句道。
“不妥,尔且先去门口处陪着,为父更了衣便自去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