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打?这么个问题问得好,诸将们心中自是都有着不同的战略构思,只是当着拔灼这个喜怒无常的大汗之面,却是没谁敢出头建言的,无他,都被拔灼的嗜杀给吓住了的,谁都怕万一不小心触怒了其,功劳没见到,反倒惹来杀身之祸,于是乎,任凭拔灼如何环视,众将们也全都不肯出头言事,大帐里安静得就有若鬼蜮一般。
“怎么?都哑巴了,嗯?戈古摩支,你来说!”
拔灼等了片刻,也没见有人肯站出来建言,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当即便更黑沉了几分,目光冷厉地扫视着诸将,视线最终落在了新任前军主将戈古摩支的身上。
“大汗明鉴,末将以为唐军虽寡,可战力却强,我军若是正面应战,纵使能胜,折损必多,若是就此撤军,却又恐唐军衔尾直追,故,末将以为终归须得一战阻敌方可。”
这一听被拔灼点了名,戈古摩支的头皮不禁为之一麻,可又不敢不答,无奈之下,也就只能是给出了个泛泛的答案。
“嗯,接着说。”
别看拔灼早先在阵前表现得似乎极为的果决,大有要与唐军生死相拼之架势,可实际上么,心底里却是虚得够呛,若是可能的话,他根本不想跟陈子明对阵的——拔灼虽是杀掉了大度设,可靠的并非战阵之功,而是行暗杀之手段,就武略而论,拔灼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知晓自己与大度设之间还是有些差距的,而大度设两年前坐拥二十余万大军,都被陈子明杀得一败再败,拔灼可不以为自己这十几万人马便一准能胜得过陈子明,若是可能,他其实很想即刻便率部奔回国去,可惜这等想法也就只能自个儿臆想一下罢了,做么,却是断然不敢这么去做的,没旁的,他若是真敢即刻率部回撤,军心士气可就要彻底散了架,再被陈子明一追击,诺真水之败势必就要重演了去,正因为此,他对戈古摩支所言自是认同得很。
“大汗明鉴,陈曦那厮既是约了我军三日后决战,这几日之提防应会稍有松懈,故,末将提议夜袭,当可得见奇效。”
戈古摩支先前所言其实都是些常识罢了,仅仅只是想着赶紧将拔灼的提问应付过去,却不曾想拔灼愣是死揪着自个儿不放,原本就虚着的心顿时便更虚了几分,偏偏面对着拔灼那炙热的眼神,戈古摩支又不敢不接着往下说,无奈之下,也就只能是胡乱地出了个主意。
“夜袭?不错,是个好主意!今,我军刚到,人马皆疲,那厮定料不到我军敢于夜袭,出其不意之下,应是大有可为,本汗令尔率前军前去劫营,其余各部谨守大营,不得有误!”
听得戈古摩支这么一说,拔灼的脸色立马便开朗了起来,兴奋奋地一击掌,便已是顺势将劫营的重任硬压在戈古摩支身上。
“大汗英明!”
拔灼这么一下令,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众将们紧着便称颂了起来。
“大汗,末将、末将……”
旁的将领们都开心了,可戈古摩支却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没旁的,别看他先前说得似乎信心满满,可那都是装给拔灼看的,实际上么,心里头其实虚得慌,这会儿见拔灼不容分说地便将烫手的山芋硬塞在了自个儿的怀中,戈古摩支可是真急了,结结巴巴地便要出言请辞,只是被拔灼那冷厉的眼神一扫,推辞的话语愣是没法说出口来。
“嗯?”
拔灼根本没给戈古摩支开口请辞的机会,阴森森地便冷哼了一声。
“末将遵命!”
见得拔灼声色不对,戈古摩支哪还敢再有甚多的言语,只能是紧着一低头,认命地领了令……
子时已过,夜已是很深了,一轮残月斜挂天际,云遮雾挡之下,已是黯淡异常,天地间一派的死寂,唯有坐落在五花岭上的唐军营垒中还有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大体上是瞭望塔等要紧处悬着的气死风灯,只是这么点亮光不单不能驱散夜里的暗,反倒映衬得黑夜更黑上了几分,偌大的营地里,除了战马偶尔暴出的响鼻声之外,也就只有往来巡视的哨兵们沙沙的脚步声在轻响着,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祥和,只是在这等祥和的夜色下,却有着淡淡的杀气在荡漾着——十几道黑影不知何时已悄然匍匐着接近了营垒,有若捕猎的毒蛇般凑在营垒的栅栏处,时不时地朝内里窥探着。
夜实在是太黑了些,纵使瞭望塔上的哨兵都已是拼命地睁大了眼,却依旧难以瞧清营外的动静,至于巡哨们么,也就只能是围着营垒一圈又一圈的徒劳转悠着,很显然,两者都无法看清那些夜幕遮掩下的鬼祟黑衣人,危机显然即将降临,而营中却一无所察——一阵偷窥过后,十数名从各个方向凑近了唐军营地的黑衣人又悄然匍匐着退进了暗夜之中,但却并未全都远离,真正离开了营地前沿的只有一人,其余黑衣蒙面人全都悄无声息地取下了腰间的骑弓,各自瞄准了各处瞭望台上的哨兵们,箭已上弦,就等着击发的那一刻,冷厉的杀机就此悄然在夜幕里升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