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十年八月五日,太宗正式下诏,任命兵部尚书李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薛万彻、程名振为之副,调并、幽两大都督府之军连同辽东军六万三千兵马行再征高句丽之事,原本热议连连的陈、李争帅之流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开去,而与此同时,有关长孙无忌暗中操控舆论,妄图挑起陈、李对抗的传言却是不胫而走地漫延了开去,官场上的反应倒还算平淡,毕竟大家伙早就知晓长孙无忌与陈子明乃是死对头,彼此倾轧也不是头一回了,自是都不以为奇,可在民间却又不同了,不少说书人愣是将长孙无忌给描绘成了朝中最大之奸佞,弄得长孙无忌气闷异常,却又百口难辩,只能是无奈地任由这等传言漫天飞舞个不休。
贞观二十年九月初二,奉旨前去江州审案的颜钢在晃悠了一个半月之后,终于是上了个结案本章,言称浔阳粮库之所以失火,乃是库丁林涛为报复上司责罚而故意为之,此人孤寡,又已命丧大火之中,案情至此虽已大白,缉凶却已是不能,事至此,原江州刺史柳琮以及粮库提调江峰皆有过,当行重处云云。
接到了颜钢这么份奏本,太宗相当之不满,本欲再派人往江州彻查,却被长孙无忌所谏止,所持之理由是南粮北调事宜已到了最关键之时,若是再起波澜,却恐于明春之战事不利,太宗思虑再三,最终还是采纳了长孙无忌的建议,只是下了道诏书,将柳琮以及江峰尽皆发配去了沙洲军前效力,至此,轰动一时的浔阳粮库失火案也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结了案。
重阳一过,李勣便已奉旨赶往幽州,可陈子明却依旧不得闲,没旁的,概因秋收已在即,各州粮道上的事儿繁琐无比,尽管只负责掌总大局,可每日里那有若潮水般涌来的奏本、公文多得数不胜数,纵使陈子明自幼习武打熬出来的好身子骨,也自有些个吃不消了去,偏偏又无人可为其分担一二,也就只能是苦苦地支撑着,直到年关将近,方才得了些空闲,这不,今儿个公务少,陈子明极其难得地准时下班了一回,待得着了家,天色兀自还亮堂着。
“老爷,公主殿下请您去内院一行。”
难得有一日能早回家来,陈子明本想着带芳儿去紫云观上一炷香,顺便看看自家那可怜的小女儿,却不曾想人才刚走到前院与后院的交界处,就见一名侍女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冲着陈子明便是一福,紧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知道了。”
尽管对汝南公主的邀见感觉有些奇怪,然则陈子明却并未多想,随口应了一声,缓步便往主院行了去。
“妾身见过夫君。”
主院的门口处,汝南公主领着一大帮丫鬟老妈子早已恭候多时了,这一见陈子明已到,紧着便迎上了前去,盈盈一福。
“馨儿不必如此,内里叙话罢。”
这一见汝南公主摆出这么大的个阵势,陈子明不由地便是微微一愣,可也没多想,笑着行上了前去,伸手将汝南公主挽了起来,一并行进了主房之中。
“夫君,妾身今日进宫去见了母妃,闲谈间说到了舒儿过了年就该十二了,已是不小,按天家的规矩,是到了该说门亲事的时候了。”
夫妻俩方才进了主房,汝南公主便即屏退了左右,一边亲自动手为陈子明斟了碗茶,一边闲谈也似地出言试探了一句道。
“嗯,母妃之意是……”
这时代的婚姻基本上都是凭媒妁之言,由父母做主,民间皆是如此,可在规矩森严的天家,子女的婚姻,父母就未必能做得了主,还须得看帝王后妃的意见,似陈子明当年与汝南公主因巧遇而生恋情,最终得以结成连理之事,只是个特例,罕见得很,至少在陈子明宦海十几年里,就没见过再有哪位公主或是皇子能在婚姻上有自由的,而今,汝南公主既是提到了此事,那就意味着杨淑妃怕是对陈舒的婚事有了指示,对此,陈子明虽略有不满,却也不曾表露出来,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探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好叫夫君得知,桂阳姑姑(桂阳公主,杨师道之妻)进了宫,与母妃闲聊了一番,说起了其长子有幼女名嫣,虽仅十岁,却姿容端庄,尚未许人,母妃闻之甚悦,便即召而见之,果然大佳,思及舒儿尚自独身,也就起了指婚之心,妾身以为此事还须得夫君做主,便不曾应,不知夫君以为可成否?”
见得陈子明似乎不反感谈论儿子的婚嫁之事,汝南公主也就没再犹豫,笑着便将杨淑妃有意将杨师道的孙女指给陈舒的事儿道了出来。
“舒儿尚小,性尤未定,婚娶之事且过些年再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