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神情宁静的陈子明,李恪心中不由自主地便滚过了一阵的心虚,此无他,当初陈子明可是建议他李恪以监国亲王的身份,直接上本为萧瑀请谥号的,可李恪一来是想给许敬宗一个表现的机会,二来么,也是自持身份,不愿给人以跋扈的印象,故而并未听从陈子明的建议,如今事情闹到了这般地步,李恪悔不当初之余,也自不免有些无颜面对陈子明之感。
“哦?竟有此事?”
陈子明本身就管着礼部,又怎会不清楚礼部如今是怎个状况,他之所以不插手其中,固然有着避嫌之故,可也不凡要让许敬宗出出丑之心思,当然了,这等心思,陈子明是断然不会说给李恪知晓的,也就只是故作讶异状地惊咦了一声了事。
“嗯,小王也料想不到啊,褊公?哼,一群小人,竟敢如此欺孤,此事断不算完!”
李恪之所以将陈子明请了来,本意是想着让陈子明以主管礼部之宰辅身份出面,为许敬宗坐镇一番的,可再一想,当初陈子明就极力反对提拔许敬宗,是他李恪坚持要这么做了去,如今礼部出了岔子,再要叫陈子明前去收拾烂摊子,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饶是李恪脸皮不算薄了,也自没好意思开这么个口,也就只能是在言语间隐晦地暗示上一番。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本就属理所当然之事耳,殿下又何须动怒哉。”
以陈子明之睿智,自不会听不出李恪言语间的暗示之所在,不过么,他却并不打算就这么直接表态接手,仅仅只是顺着李恪的话头,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
“是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小王也是难啊,今,虽已着令延族加快办理此事,奈何其在礼部立足未稳,无论声望又或是资历,都难压服那帮野心勃勃之辈,子明既是主管着礼部,你看这……”
这一见陈子明死活不肯接茬,李恪也自没辙了,无奈之下,也就只能是感慨了一番之后,顺势硬着头皮地探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殿下明鉴,如今之事恐已不是光礼部能妥善解决了的,纵使能强行于礼部通过决议,也必难堵朝臣们的泱泱之口,朝争大起已在所难免,倘若此际再在礼部强行为之,除落人口实之外,并无甚用处可言。”
陈子明虽不算是爱惜羽毛之辈,可也绝不想将自己的好名声轻易丢了去,尤其是在根本不会起作用的前提下,他又哪肯平白去为许敬宗担责的,仅寥寥数语便已彻底堵死了李恪再度出言求肯之可能。
“这……,当不致有如此之严重罢?”
李恪当初之所以会在陈子明都已出言提醒了,还那么掉以轻心,皆是因对自己掌控朝局的能力有着绝对信心之故,在他想来,有他李恪坐镇,又有许敬宗在下头忙乎奔走,中间还有陈子明这么尊朝堂大佬杵着,就算有甚变故,也断然大不到哪去,却是万万没想到“阴沟”里居然有着翻船之危险,此际听得陈子明这般说法,自不免便有些大惊失色了去了。
“殿下若是再懵懂若此,那也不必谈甚将来了。”
李恪自打再度监国起,便有些自大得忘乎所以了,前有李义府,后有许敬宗,再算上此番的阳奉阴违,明显有着不打算再以陈子明为唯一臂助之想法,对此,陈子明虽从来不提,可心中却是一直都是有数的,早想逮着个机会给李恪敲上一记警钟,也省得这厮生出啥不应有的想头,眼下这谥号之争不大不小,恰恰就是个打李恪闷棍的大好机会,以陈子明之能,自是不会轻易错过了去。
“子明教训得是,小王知错了,今,事已至此,还请子明为小王再谋一策。”
李恪到底不是蠢人,自是知晓自己近来确实有些太过自大了些,也自不敢再说甚乔饰之言,只能是老老实实地认了错。
“如今这等局面下,礼部无论作出何等决议,都难阻朝争之大起,既如此,战也就是了,与其再在礼部多折腾,倒不如让礼部将两种方案之争都报到陛下面前,提前引发争议,也省得给长孙老儿留下腾挪之空间。”
陈子明从来都不怕朝争,当初实力不足之际,都敢跟李承乾以及李泰抗衡于朝堂之上,而今,实力已然雄厚无匹的情况下,又怎会怕了长孙无忌等人的刻毒,这会儿给李恪的建议么,那便是摆明了车马,来上一场公然之对决,也好让那些摇摆不定的众朝臣们彻底归心。
“这……”
监国大权在握的情况下,李恪倒是不怕压不服长孙无忌一番,怕的是实力暴露太多,会引来太宗的猜忌心思,一旦如此,那后果可就真有些不堪了去了,一念及此,李恪自不免便犹豫了起来。
“陛下乃圣明之君也,自会知道取舍的。”
若是往常,陈子明也不会给李恪这等公然以势压人之建议,可眼下么,太宗的龙体明显已是出了大问题了,接班人的确定也已是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以太宗之睿智,自不会不知道在此等时分确立李恪之继承人地位的重要性,当然了,此事涉及到帝王心术,陈子明却是断然不会跟李恪解说分明的,也就只是笼统地暗示了一番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