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入了冬,太宗的身体便已是一日不如一日,到了这几天,更是浑身上下不对劲,不止是头昏眼花,食欲也自大为不振,哪怕先前刚又服食了几枚金丹,可精气神依旧差得够呛,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接见大臣,哪怕来的人是陈子明,太宗原本也不打算见的,可转念一想,却又改了主意。
“诺!”
太宗金口既开,赵如海自是不敢稍有迁延,紧着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寝宫,不多会,便又已陪着一身整齐朝服的陈子明从外头转了回来。
“微臣叩见陛下。”
算时日,陈子明也已有五天不曾见到太宗的面了,尽管早从内线处得知太宗的龙体已出了大问题,可真见到太宗那等已近形销骨立的样子,陈子明还是不免为之一惊,好在城府足够深,倒是不曾因此乱了分寸,紧着便抢到了榻前,规规矩矩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是子明来啦,平身罢。”
听得响动,太宗吃力地抬手招呼了一下,自有边上侍候着的两名小宦官紧着抢上了前去,将太宗扶持着坐了起来,仅仅只是这么一点的小动作,便令太宗大喘了几口粗气,叫起的声音里也自不免便带了几丝的颤音。
“谢陛下隆恩。”
见得一代大帝衰老如此,陈子明心中也自感伤不已,但却不敢有丝毫的流露,没旁的,概因陈子明很清楚太宗的性子有多要强,岂能容得旁人对其境遇之怜悯。
“何事,说罢。”
精神不济之际,太宗自是无心说甚寒暄的废话,挥手间,便已是语带不耐地发问道。
“启奏陛下,微臣有本要弹劾越王李贞骄横跋扈,欺上瞒下,多行不轨,诸般拙劣行径已令朝纲不稳,群臣怨声载道,微臣身为右仆射,实不敢不据实奏明陛下。”
太宗话音刚落,陈子明立马抖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份黄绢蒙面的奏本,双手捧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而后语调铿锵地进言了一番。
“嗯?递上来!”
这一见陈子明居然亲自动手弹劾李贞,太宗不由地便是一愣——自打发出了那道将礼、工二部交由李贞督办的诏令以来,太宗可是一直在等着李恪那头会跟李贞闹上一场,故而一直在暗中纵容李贞在朝中胡闹,只是这等心思这几日却是淡了不老少,不为别的,只因他的身体突然跨了下来,自是无力再度亲政,这当口上陈子明突然发难,还真就令太宗有些个左右为难不已了的,一时间也不知该持何立场方好,呆愣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无奈地一挥手,眉头紧皱地开了金口。
“诺!”
听得太宗有所吩咐,随侍在侧的赵如海自是不敢稍有耽搁,赶忙恭谨地应了一声,疾步行上了前去,伸出双手,接过了陈子明高举着的本章,小心翼翼地转呈到了御前。
“卿之所奏可都有甚实据么?”
陈子明所呈上的折子不算短,洋洋洒洒千余言,厚厚的一大叠,将李贞参政以来的诸般劣迹全都详实地描述了出来,然则太宗看过了之后,却愣是不曾有所表示,仅仅只是不咸不淡地发问了一句,显然心中依旧在摇摆不定着——眼下太宗自己的身体出了大问题,他虽有亲政之心,却又担心没那个精力,可若是就此放弃李贞么,倘若身体有所好转,那岂不是还得再另寻收回皇权的借口么?毫无疑问,在此时放弃李贞,似乎又嫌太早了些。
“回陛下的话,微臣此处有份工部尚书阎立德转来的本章,其上诸多无理取闹之涂改全都出自越王殿下之手笔,错谬百出,实是荒诞已极。”
只一听太宗这般问法,陈子明瞬间便明了了太宗心底里的真实想法,可也并不在意,紧着便又取出了份本章,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嗯……,递上来。”
这一见陈子明乃是有备而来,太宗原本就皱着的眉头顿时便更皱紧了几分,沉吟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先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