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僵局,着急的人可不止禄东赞,苏定方的内心里其实同样也有些忐忑,概因他此番所谋划的战术之胜负手并不在强大的唐军身上,而在于强弱很难界定的阎、诺两州羌骑——羌军皆轻骑,其高机动性虽是优势,可在正面作战上,同时也是劣势之所在,弓骑战术看似无解,其实不然,遇到了装备大量强弩、强弓之步军的话,一准吃瘪,再有,同样擅长骑射而又有着绝强突击之能力的大唐侦骑营也可以轻松地击败羌军的弓骑战术,当然了,这两者都不是眼下这支吐蕃军所能拥有的,按理来说,被两路羌骑引出战场的吐蕃左右两翼骑军此时已该到了马力枯竭之时,正是羌骑的弓骑战术可以淋漓发挥之情形,一旦羌骑能顺利击垮两路吐蕃骑军的话,战场的优势就将牢牢掌控在唐军的手中,问题是倘若吐蕃两路骑军提前察觉到不妙,从而放弃了对羌骑的追击,那战场态势可就真要陷入消耗战的节奏中去了,而这,正是苏定方最不愿见到的情形!
苏定方的担心虽是不无道理,然则明显是多虑了的——吐蕃骑军从来不曾见识过似羌骑这等赖皮战术,一旦稍稍拉近了与羌骑的距离,一准要挨箭雨之洗劫,尽管每回的死伤都不算太大,可却总是不得不降速组盾阵防御,待得箭雨过后,羌骑又趁机滑溜地拉开了距离,如此三番五次地反复下来,吐蕃骑军已是彻底被激怒得眼冒金星了的,恨不得生吞了狡猾的羌骑,又哪有心思去想明白羌骑这等时慢时快的逃命速度是否有诈,结果么,全力冲刺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吐蕃骑军的马力终于是消耗到了快见底之地步了的。
“大人,吐蕃狗跑不动了!”
两路吐蕃军中,最先出状况的是赫吉陵巴所部的左翼骑军——吐蕃骑兵本身倒是没问题,哪怕身着重铠地疾驰了如此之久,可毕竟都是身大力不亏之辈,气喘虽是有些,体力却并未消耗见底,可所乘的战马却已是明显不行了,虽尚不至口吐白沫那般严重,然则跑动起来,已略透着蹒跚之意味了的,这一点,显然是瞒不过始终在观察吐蕃骑军的羌军瞭望哨之观察。
“哈哈……,好,我等立功的时候到了,儿郎们,随本将来,兜转回去,杀光这帮狗贼!”
听得瞭望哨的禀报,麻里明立马一个挺身,站直了身子,回头瞄了眼已然落后了一大截的吐蕃骑军,见情形果然如同瞭望哨所言的那般,顿时便乐得哈哈大笑不已,挥手间便已是就此率部兜转着杀了回去。
放箭,再放箭,射杀,再射杀!
如此长时间的追逐战下来,羌军所乘的战马同样也消耗不小,可毕竟负重远比吐蕃骑军来得轻,保存下来的马力明显要多不少,对于擅长弓骑战术的羌军来说,这等优势也就意味着胜势,这不,麻里明所部在远处兜转了一圈之后,飞快地散成了十数支小股部队,策马在吐蕃骑军的外围来回游曳,不断地将箭矢射向狼狈不堪的吐蕃官兵,一轮接着一轮地反复洗劫着倒霉的吐蕃骑军。
战?吐蕃骑军倒是想着冲上去跟羌军狠杀上一场,奈何羌军根本不给他们这么个机会,始终保持着与吐蕃骑军之间的合理距离,逃?马力已疲的情况下,根本摆脱不了羌骑的三面围攻,只能眼巴巴地承受着羌骑的箭雨之洗劫,到了此时,盾阵已然组织不起来了,吐蕃骑军唯一能做的便是一边挨打,一边拼命地压榨着最后一丝马力,希望能早点回归本阵,只可惜这等愿望只能是奢望,概因先前只顾着追击羌军,早已被引得离本阵几近二十里之遥了,这会儿要想顺利逃回去,又谈何容易!
逃不了,那就只能是死,羌骑可不是啥心慈手软的主儿,根本不管吐蕃骑兵们有多绝望,只顾着欢呼雀跃地用箭雨招呼个不休,但凡有跌落马下的吐蕃骑军,不管死还是没死,总有羌骑会冲上去补刀,可怜赫吉陵巴所部的五千骑兵就这么一路逃一路死,到了末了,还能护卫在其身边的骑军将士已不足三千之数了,而此时,离着本阵还有着四里之距。
“儿郎们,别玩了,集结,排锋矢阵!”
四里并不是个很长的距离,若是马力还在,冲过这么点距离,也不过就是片刻功夫而已,可对于马力已几乎不存的吐蕃骑军来说,这段距离就宛若是天堑一般,更令他们绝望的是麻里明不想再跟他们玩了,但听其一声令下,正自在吐蕃骑军左右不时开弓放箭的羌骑们纷纷回归本阵,飞快地调整好了突击阵型。
“突击,突击!”
麻里明的命令既下,正自往来驰骋的羌骑们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纷纷向着麻里明所在处汇集了过去,齐齐收起了弓箭,抽出了腰间的横刀,按着平日里训练的章程,飞快地整顿好了队形,随着麻里明一声断喝,五千余羌军骑兵们呐喊着便向已然彻底绝望了的吐蕃骑军冲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