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岗一战尽管是政治战,无论是大唐还是吐蕃,其实都不想就此展开国战,按双方帝王的意图,此一战大体来说,也就只须小胜上一番即可,以便为接下来的谈判争取到主动权,却不曾想苏定方这头被关在笼子里多年的老虎一出山便来了个震天大发威,一战下来,阵斩吐蕃军一万三千余,生擒两万五千之众,逼得禄东赞立足不住,连夜率残部丢下辎重逃回了国中,消息传回长安,朝野为之震动不已,不单是朝臣们纷纷上表称贺,各地都督、刺史也尽皆上了本章,李恪龙颜为之大悦,下令重赏三军,晋苏定方为左武卫大将军,封邢国公,赏金银无数,实封五百户,其余有功将士也自各有封赏不等。
仗是打完了,可后续的事儿却依旧还有不少,不止是叙功、晋升等诸多事宜待办,更须得就谈判之事拿出个章程来——吐蕃战败后,已遣使前来议和,尽管尚未到京,可谈判章程终归须得先议出个所以然来,再算上朝廷的日常政务以及正开展得如火如荼一般的均田制与军制之革新事宜,身为首辅大臣的陈子明自不免便忙得有若陀螺一般,难有个清闲的时候,这不,今个儿又是忙到了天黑方才回到了府上。
“夫君。”
匆匆用过了晚膳,陈子明照例又打算去书房好生静上一静,然则人才刚起身,就见汝南公主欲言又止状地轻唤了一声。
“馨儿有事么?”
见得汝南公主这般神态,陈子明自不免便是一愣,狐疑地便发问了一句道。
“尔等全都退下。”
汝南公主并未急着言事,而是冲着随侍人等一挥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
“诺!”
汝南公主此令一下,随侍诸般人等自是不敢稍有迁延,齐齐躬身应诺之余,鱼贯着便全都退出了厅堂。
“夫君明鉴,妾身今日进宫给母后请安,赶巧皇后娘娘带着仁儿也在,期间母后一直在夸仁儿懂事孝顺,又说仁儿聪慧,必成大器,妾身不知深浅,也就跟着应和了几声,却不料母后突然又说起了立储一事,妾身惶恐,诺诺不敢妄言,母后因之不悦,事至此,妾身也不知当何如之为宜,还请夫君明训则个。”
众随侍人等尽皆退下之后,汝南公主的柳叶眉当即便是微微一皱,面带苦色地便将今日进宫之遭遇说了出来。
“此事为夫知晓了,馨儿不必多虑,此国之大事也,非等闲可与闻者,但有问,馨儿只管虚言推脱了去便好,实在不行,且就拿为夫来当挡箭牌也就是了。”
一听汝南公主这般说法,陈子明的眉头不自觉地便皱紧了起来,没旁的,他一向虽反感的便是后宫干政,为此,可是没少多方绸缪,早在贞观十七年便已建议太宗立下了密匣传位之法,更是暗下杀手,除掉了野心勃勃的武媚娘,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希望大唐社稷能鼎盛得更久上一些,而今,杨太后竟是串通着萧皇后要开历史之倒车,这自然不是陈子明所能容忍之事。
“这……”
汝南公主前面所言其实也就只是半真半假罢了,实际上,今日在杨太后说起立储一事时,素来孝顺的汝南公主其实是答应了要向陈子明探问个虚实的,只是因着知晓陈子明的秉性,不敢说实话而已,这一听陈子明明显不愿谈论此事,汝南公主自感不好向母后回话之下,自不免便有些两难了起来。
“馨儿应是知晓的,先皇在贞观十七年时便已立下了规矩,不明立太子,唯以密匣遗诏传位,此乃定制,岂可更易,且,为夫处在目下这么个位置上,终归须得避嫌,此事不必再提。”
如此多年的相处下来,陈子明对汝南公主孝顺的性子自不会不了解,哪怕汝南公主没说,他也能猜得到汝南公主在面对着杨太后之要求时会作何等反应,当然了,陈子明自是不会当面揭穿,可在道理上,却是不得不说个通透,明确表示了不打算支持当下便立储之态度。
“就依夫君好了。”
见得陈子明态度如此坚决,汝南公主虽为难,也自不愿违了陈子明之意,略有些无奈地便应了一声。
“馨儿莫要纠结此事,一切都交给为夫来处置便好,时候不早了,为夫还有些俗务,须得去书房一趟,馨儿且早些去休息罢。”
陈子明心中虽颇为的不爽,可这等不满只是冲着杨太后与萧皇后去的,自然是舍不得汝南公主受委屈,好言好语地安抚了其一番之后,方才径直去了内院书房……
“陈大人,请留步。”
身为宰辅,进宫面圣乃是常例,尤其是这等革新重务颇多之时,陈子明几乎每天都要往宫里跑上几回,今儿个也自不例外,一大早便进了两仪殿,与李恪就军制革新事宜交换了回意见,从辰时三刻一直讨论到了天将午时,方才从御书房里退了出来,这才刚走到两仪门,却听后头传来了一声招呼。
“哟,是宋公公啊,有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