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东赞可是狡猾如狐般的人物,尽管赤桑扬顿方才起了个头,他便已知不妙,紧着便抢过了话头,强行阻住了赤桑扬顿道出许敬宗的名头,没旁的,禄东赞可还指望着许敬宗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发挥出大作用呢,怎能如此随便地便将其给卖了。
“坊间流言?呵,噶尔大相倒是好本事么,本官午前才得了陛下旨意,到如今,也不过才两个时辰不到,噶尔大相便能知晓本官之章程如何,个中蹊跷何在,还请噶尔大相给本官一个解释可好?”
见得禄东赞出言打断了赤桑扬顿将将脱口而出的话语,陈子明心中暗叫可惜不已——若是赤桑扬顿真说出了许敬宗的名字,再加上已然掌握的其与吐蕃巨贾呐寡的密切来往,便可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据此,便足可参许敬宗一本,就算李恪再如何恩宠于其,也自不得将其贬谪了去,到那时,陈子明大可安排无数的后手,以除掉这只社稷蠹虫,而今,被禄东赞这么一打岔,这等算计明显已没了再施展的可能,如此一来么,陈子明可就不再是早先那等和蔼可亲的态度了,但见其面色一沉,已是端起了天朝首辅大臣的架子,声线阴冷地逼问了一句道。
“大人误会了,下官等确是偶然闻之罢了,机缘巧合而已,并无甚蹊跷处可言。”
陈子明乃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人物,这一沉下脸来,身上的煞气顿时便浓烈得有若实质一般,边上人等无不为之心神震颤不已,唯有禄东赞却是脸不变色心不跳,口中虽是恭谦地解释着,可双眼里却明显清澈一如往常,显然并不曾被陈子明的威势所慑服。
“哦,原来如此,那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了,有趣,很是有趣。”
对于禄东赞这等话语,早已猜到根底的陈子明自是不会当真了去,虽不曾再往下逼问,可调侃的语调里明显透着浓浓的讥讽之意味。
“让大人见笑了,不知那所谓的二十八条款……”
饶是禄东赞脸皮厚实无比,被陈子明这么一刺,还是不免有些老脸发烧,然则他终归是枭雄本色,并未因此羞恼成怒,依旧是一派恭谦状地探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确有其事。”
坑许敬宗一把的算计既已不成,陈子明也自懒得再多言啰唣,一派风云轻淡状地便给出了个肯定的答案。
“大人明鉴,我家赞普乃大唐女婿,向来尊崇大唐,并不敢稍有违你,十数年来,屡有朝贡,贞观二十二年时,更是为王前驱,出兵中天竺,擒拿忤逆大唐之贼酋,今番出兵白兰国,乃是报世仇耳,并无不敬大唐之心思,郭岗之事皆因误会而起,此事错在我吐蕃,未能及早遣使前来大唐说明情况,以致生出如此多之事端来,今,我吐蕃已知错前来礼拜,还请大人多多体恤才是。”
听得陈子明如此坦然地承认此事,禄东赞的心情可谓是复杂至极,既恼且羞且怒,更有着几分浓浓的不甘,奈何人在屋檐下,这会儿却是容不得其不低头的,哪怕心情恶劣到了极点,也只能是作出一派委屈状地解释了一番。
“误会?噶尔大相是在跟本官说笑话么?第一次郭岗之战时,噶尔大相若说此话,本官还会信上几分,事到如今,噶尔大相还跟本官说误会,是欲欺本官愚钝么,嗯?”
养虎终究会成患,此一条,陈子明比时人都看得通透,自然不可能如此轻易便让禄东赞蒙混了过去,但见其面色一沉,已是声色俱厉地当场揭破了禄东赞的谎言,愣是没给其留丝毫的情面,当然了,陈子明敢这么做,自是有着足够的底气在,丝毫无惧谈判之破裂,根本不必在意禄东赞的感受究竟如何。
“大人如此苦苦相逼,就不怕官逼民反么?”
陈子明这等有若呵斥人犯的言语一出,饶是禄东赞脸皮再厚,也有些扛不住了,偏偏他是唱红脸的,自是不好真跟陈子明硬碰,无奈之下,也就只能是再度假咳了一声,旋即便见赤桑扬顿满面怒容地上前一步,一派义愤填膺状地顶了陈子明一句道。
“放肆!”
“大胆狗贼,安敢如此无礼!”
“插标卖首之徒,安敢狂悖若此,欺我大唐无人么!”
……
赤桑扬顿的狂言一出,用不着陈子明出面,随侍在侧的裴行俭等随员们已是按捺不住地纷纷呵斥了起来,骂声连连中,杀气骤然便就此大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