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元年十二月十六日,迁延了多日的唐蕃和议终于正式开始了,然则仅仅只谈了半天不到,和议一事便已是进行不下去了,此无他,大唐提出的和议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些,纵使处在战败的不利态势下,吐蕃一方也不愿如此这般地任凭大唐宰割,故而,和议方才一开始,双方便已是唇枪舌剑地大吵成了一团,互相指责对方没有和平的诚意,结果么,不消说,不欢而散也就是必然之事了的。
“启奏陛下,今日与吐蕃会谈之时……”
与吐蕃的和谈原本就不是小事,京中纷扰了如此多日,自是更引人注目了几分,如今和谈方才启动便已陷入僵局,身为主事之人,陈子明自是须得第一时间进宫给李恪一个交待。
“子明啊,如此说来,这和议怕是谈不下去喽,爱卿对此可有甚计较否?”
自打从许敬宗处得知了陈子明所拟之和议章程时起,李恪对此番会商的结果便不甚看好,没旁的,概因那份章程实在是太过苛刻了些,错非吐蕃打算彻底归附大唐,否则的话,是断然不会轻易屈服的,当然了,不看好归不看好,在问题发生前,碍于陈子明的面子,李恪却是断然不会有甚表示的,而今么,谈判既已陷入了僵局,李恪可就不打算再保持沉默了,只不过也不打算问罪陈子明,仅仅只是以笑谈的姿态发问了一句道。
“陛下圣明,以微臣早先所拟之章程而论,此和议本就无谈成之可能。”
李恪表现出来的虽是笑谈之状,可帝王出口便是天宪,又有谁敢真当笑谈听了去,纵使是陈子明也没这么个胆子,紧着解释上一句自是少不得要的。
“哦?此话怎讲?”
一听陈子明此言蹊跷,李恪的好奇心登时便大起了,眉头只一扬,便已是紧着追问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话,微臣之所以拿出此等苛刻之章程,无非是要试探一下吐蕃君臣之心思罢了,今,观其国大相等之激烈反应,足可见其国与我大唐争锋之心不死,如今低眉深潜,不过是为将来蓄力而已,我大唐与吐蕃早晚还须得再战上一番。”
陈子明之所以拿出苛刻之章程,本意么,试探吐蕃人反应是虚,为许敬宗下套子是真——有着前世的记忆在身,陈子明早就知晓吐蕃君臣是何等样人,试探不试探,根本没啥区别,当然了,这话却是断然不能说与李恪知晓的。
“唔……,若如此,这和议不谈也罢,朕终归不能养虎为患!”
一听陈子明这般说法,李恪的脸色立马便肃然了起来,眉头微皱地沉吟了片刻之后,方才语调决然地下了个论断。
“陛下圣明,只是微臣以为和议还是须得签上一份的,今,我大唐虽鼎盛,却依旧有不少隐忧在,尚不到征战四方之时,姑且先安吐蕃君臣之心也是好的,待得诸般事宜皆理顺之后,以我大唐之强,又何惧诸敌之猖獗!”
陈子明的头脑从来都是清醒无比的,并不会因身居首辅大臣之高位便得意忘形了去,也不会因大唐之强盛而小觑了周边诸敌,对于究竟该如何与吐蕃这等虎狼之国相处,陈子明心中自有韬略在。
“嗯,那倒也是,依子明看来,此事当如何妥善处置了去为宜?”
李恪并非昏君,自是清楚大唐眼下看似强盛无匹,可内部各种隐患都还潜藏着,不说几位亲王暗自勾连欲反,也不说中央对各州的控制力尚不到位,光是军务革新正自紧要关头这么一条,便不是大动干戈之时,能以一纸和约稳住吐蕃人,也自无甚不可之说,只是说到具体该如何达成这么个和约么,李恪却是有些不衬底的,毕竟眼下僵局已现,要想破局,怕是少不得要花上不少的气力。
“回陛下的话,微臣以为此事并不难,此无他,吐蕃人达成和约之心远比我大唐迫切,故,依微臣看来,吐蕃人必会设法破局,而成事之关键当在陛下身上。”
尽管李恪并未将心中的担心说将出来,可以陈子明之睿智,却是一听便懂,不过么,早有准备之下,陈子明也自不以为意,笑着便点出了事情的关键之所在。
“朕?这……”
李恪对陈子明虽有些许的忌惮之心,可那都是身为帝王的本能罢了,总的来说,李恪对陈子明之能力与忠心一向都是信得过的,自打将和谈之事交给了陈子明,李恪就没打算再亲自插手此事,故而一听陈子明如此说法,不由地便愣住了。
“陛下明鉴,微臣于和谈一事上一向强硬,吐蕃人断无法从微臣处找到破局之机会,自然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陛下身上,至于如何见到陛下的面么,微臣虽猜不到,可想来必不会简单了去,然,此系吐蕃人要考虑之事,微臣也自懒得去多加揣测,现有章程一份在此,还请陛下御览。”
陈子明自信地一笑,将时局简单地剖析了一番,末了,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份折子,双手捧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