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明遇刺,李恪为之震怒不已,下诏封锁上林苑,严稽凶手,风声鹤唳之下,原本预定进行三日的秋狩自也就进行不下去了,帝驾于次日一早率文武百官离开上林苑返回京师,然,对刺客的稽查不单没有取消,反倒是更严了几分,不止是上林苑在大搜不已,御史台、刑部、大理寺等诸多衙门更是齐齐出动精干力量,全面排查刺客是如何混入上林苑中的,三日后,排查出刺客乃是工部水部司郎中赵宽带进了苑中,帝暴怒,下诏缉拿赵宽归案。
李恪的旨意倒是下得很快,可惜前去拿人的宿卫军人马迟到了一步,赵宽已然畏罪自尽,其家小尽管全部被擒,可经再三审讯之下,却依旧毫无所得,案子查到此般地步,已成了悬案,而各地官府追缉九华山余孽的行动虽是声势浩大,可成果却是寥寥,对此,李恪虽怒急,却也无可奈何,除了再三严令各有司衙门加紧追查之外,却也没甚旁的法子好想了的。
永隆二年十一月初七,上林苑刺杀案的风波尚未彻底平息,朝野间的注意力就已被一条消息所转移了开去——藏东白兰部族发来急报,言称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已于永隆二年十一月初一亡故,其孙芒松芒赞以四岁之龄登基,国政皆由大相禄东赞所掌控。
大唐人是宽容的,这等宽容,体现在对待战败者的态度上,甚少有灭族之行径,但凡征服一地,总是允许战败者归降,当然了,与此同时,大唐人也是记仇的,但凡敢冒犯大唐天威者,皆须得诛之而后快,从此一条来说,两次进犯大唐边疆的吐蕃明显就是虎狼之徒,自是在必除之列,朝野间的舆论倾向在这一点上浑然如一,值此吐蕃赞普新丧、新主幼弱之时,朝野间呼战之声自也就颇为高涨,动本请求出兵惩戒吐蕃的文武官员不少,李恪对此虽一直不曾表态,可显然是颇有些意动的,若不然,也不会任由呼战之声日渐高涨不已。
“诸位爱卿,朕今日叫尔等前来,只议一事,唔,这么说罢,吐蕃既已向我大唐称臣,其国赞普已死半月有余,却不向我大唐禀明,其心叵测,其行也诡,卿等看当如何处置为宜?”
登基至今,已是一年又七个月过去了,李恪的帝位已稳,处置政务的手腕也日趋成熟,明明心中有着趁吐蕃虚弱而攻伐其国之想法,却并不急于表态,而是给出足够的时间,让朝野间的舆论充分酝酿之后,方才借着这么股势头,召集从三品以上大员议事,力求出兵攻伐一事能顺利通过朝议。
“陛下圣明,微臣以为吐蕃身为属国,却屡次无礼犯我边疆,此大害也,此番更是密丧不报,足可见其心已异,较之高句丽更甚,当诛!”
许敬宗最擅长的便是揣摩圣意,这一听李恪言语间明显暗示了要趁机出兵讨伐吐蕃之意思,自不会错过这等媚上之大好机会,头一个便冒了出来,高呼要战,慷慨激昂无比,就宛若他真能率军轻易踏平吐蕃一般。
“陛下,老臣以为许大人所言甚是,似吐蕃这等蛮荒之国,尽管屡犯我大唐天威,自当诛灭,老臣愿率军平之,肯请陛下恩准!”
许敬宗话音方才刚落,就见武将队列便有一人昂首阔步而出,赫然是久已不在朝堂上发言的左领军大将军程知节——老程同志自贞观四年灭东突厥一战之后,再也不曾上过阵,就连绝大多数大唐名将都参与过的数征高句丽之战,他都没能捞到战事可打,早已是被憋坏了的,加之明了新军组建在即,自不会不清楚错过了此番,他怕是再也不可能有上阵建功之机会了,此际跳出来争抢领军之权,也就属再正常不过之事了的。
“程老将军之勇,朕素来是知晓的,年逾花甲,尤有报国之心,甚善!”
李恪对许敬宗的出列一点都不感到奇怪,毕竟他之所以会用许敬宗,要的便是这厮的知情识趣,至于老程同志的突然杀出么,李恪可就深感意外了,不过么,其之所言既是符合己心,李恪自是不吝好生嘉许其一番的。
“陛下,老臣以为趁人之国丧之际攻其国,实有不教而诛之嫌,断不可为也!”
眼瞅着李恪如此嘉许程知节,就此开战之心已显,侍中于志宁可就有些沉不住气了,疾步便从旁闪将出来,高声谏止了一句道。
“嗯?”
一听于志宁此言如此之刺耳,李恪的脸色当即便有些个不好相看了起来,尽管不曾出言呵斥,可一声冷哼里却已满是毫不掩饰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