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六年二月十六日,士气如虹的唐军李勣所部连克义州、盐川、龟城,进抵定州,高句丽大将渊净土(渊盖苏文之弟)率八万大军敢到,与剑牟岑残部七万兵马汇合在一起,意图凭借山高水险之势,挡住唐军的攻势,见敌势大,已连续作战了八天的唐军也自不曾发动急攻,双方就在定州附近展开相持。
永隆六年二月十七日,已从居昌杀进了全州平原的唐军苏定方所部在又连克了数城之后,终于遇上了百济国王扶余义慈所率的十八万主力,唐新联军就此停下了进攻的脚步,双方在全州平原中部形成对峙,大决战随时都可能爆发。
永隆六年二月十八日,消失许久的大唐水师舰队突然出现在了大同江口处的南浦——南浦在后世乃是朝鲜的重要港口,号称西海闸门,可在唐时,此处不过就是个小渔村罢了,并无驻军的存在,大唐舰队随意地派了几艘小艇登陆,便即轻轻松松地占领了此地,随即,水师留下了五艘中型战舰,掩护步军的一个团,在南浦建立了个后勤辎重转运基地,全舰队便即驶进了大同江,一路向五十里外的松林赶去。
松林在后世乃是朝鲜最重要的工业城市,也是最大的钢材生产基地,可在唐时,同样也只是个小渔村,只是因着该地富产铁矿之故,高句丽在此处有着个冶铁工坊,为此,也专门建了座军寨,以确保冶铁工坊的安全,当然了,驻军不多,也就三百余兵马而已,只一见到大唐水师那庞大的规模,所有驻军官兵连同工坊工人在内,全都逃了个干净,唐军不费一枪一弹便轻轻松松地又将松林收入了囊中,至此,大唐水师离平壤城也不过就只有四十里的水路了。
四十里水路对于大唐舰队来说实在不算远,哪怕是逆流而上,可风向却是顺风,最多也就只需两个时辰便可进抵平壤城下,奈何此际天时已近了黄昏,唐军水师不得不在江中抛锚暂歇,近百艘各式船只延绵数里,其景不可谓不壮观,只不过这等状况明显存在着一个隐患,那便是须得有办法防住高句丽一方的可能之夜袭与火攻——平壤城的东门便是水门,自是有着一支水师的存在,尽管不强,只不过都是些中小型战船而已,数量也不多,拢共也就百艘不到罢了,然则沿江的渔船却是不少,稍稍改装一下,便能成为一艘火攻船,到了此时,城中人等应是已知晓了大唐水师的到来,趁夜发动火攻的可能性怕是不低。
这世上的事儿总是越是担心的事,就越会发生,这不,子时刚过没多久,大同江上游飘来了一大批的小船,月色朦胧之下,虽看不清具体规模,可数量绝对多得惊人,当先一艘中型战船上,一名虬髯大汉赤脚屹立在船头上,这人正是平壤水师都督高延续,但见其双眼炯然地凝视着前方,似乎能凭此穿透黑夜远眺敌营一般,当然了,这不过是奢望罢了,别说暗夜里视线难以及远,就算能,以高延续此际所处的位置,也不可能看得到唐军的舰队之所在——大同江水面虽宽阔,但却不是笔直奔向大海的,实际上,因着山多的缘故,在松林与平壤间有着个几乎是九十度的大拐角,此际平壤水师所在处离着拐角还有不足一里之距,与大唐水师的直线距离倒是不算远,可相隔重山,错非能有透视能力,否则的话,双方都无法瞧见对方的存在。
尽管明知不可能瞧得见唐军舰队,可高延续还是情不自禁地大睁着双眼,这完全就是下意识之行为,此无他,即将开始的这一战实在是太重要了些,渊盖苏文在为水师送行时可是说了,此乃关系国运之一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确是输不起了!
身为高藏王的远房堂叔,高延续一向与渊盖苏文关系不睦,也谈不上有甚交情可言,平日里在朝中也没少跟渊盖苏文顶撞,然则在此战的预判上,他的想法与渊盖苏文却是一致的——鸭绿江之战的详细经过早已传回到了平壤,对唐军水师舰队的强大,高句丽君臣虽不曾亲见,却也都知此舰队之实力不是高句丽所能抵御得了的,若是不能将大唐水师舰队消灭在松林一带,临水而建的平壤城恐怕就要有大麻烦了。
“禀大都督,羊角湾到了!”
就在高延续心神恍惚不已间,却见其身后一员偏将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低声地提醒了一句道。
“嗯,命令:船队减速,派两艘伐子去下游侦查敌情!”
听得提醒,高延续立马便从神游状态里醒过了神来,也自没甚犹豫,紧着便下了道将令。
“诺!”
主将既是有令,那名偏将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紧着应了一声,赶忙取了支火把,晃动着向后头的船队发出了联络信号,不多会,便见两只小伐子轻巧地从船队中脱颖而出,急速地转过了羊角湾,悄然向大唐舰队所在处潜行了去……
子时将尽,风向有变,不知从何时起,一大块乌云飘荡而来,遮住了本就朦朦胧胧的月光,大地一片死沉的漆黑,唯有大唐舰队聚集的江岸边还有着星星点点的火把之亮光,如此明显的目标要观察起来自然不算难事,然则为了确实搞清大唐舰队之虚实,两只前来窥探军情的小划子明知靠得太近有暴露之危险,却还是壮着胆子往前凑了去,这等勇气无疑很是可嘉,问题是大唐舰队也不是吃素的,既已深入敌国,又怎可能不做足相关之警戒工作,两只小划子的行动虽有着夜色的掩护,却还是惊动了大唐舰队的警戒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