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待封乃是战死在龟兹的大将郭孝恪之次子,正儿八经的将门之后,年十六便入了军职,后更是在中央军事学院深造过,也曾于贞观末年参与过后两次征高句丽之战,因表现出色,而深得主帅李勣的赏识,三十岁不到,便已累功升至左骁卫将军,乃军中的后起之秀,无论是个人勇武还是战场指挥能力都极强,可与此同时么,其身上难免也有着年轻将领的通病——太自我,这不,明明苏定方早有严令,不得擅自出击,可郭待封却是根本没往心里去,只一看到有击溃当面之敌的战机,甚至连向苏定方请示一下都不曾,紧着便率手下新罗骑军杀出了本阵。
“盾刀手结阵应敌,弓箭手不要乱,稳住,稳住了!”
尽管是抗命出击,然则就当面战机而论,郭待封的出击可谓是恰好打在了阶伯所部最虚弱的环节上——阶伯手下骑军残部正在向后方溃退,而原本严密排列的盾刀阵因为让开骑军出击的空档,尚来不及重新调整,至于弓箭手么,在向前推进的途中,突然遭到弓箭手的远程抛射之攻击,正处在混乱之中,也来不及做出应变,哪怕郭待封所部只有两千骑兵,还是战力不算太强的新罗骑兵,可真要冲进了乱阵之中,也足可趁势将百济军杀得个大败亏输了去,这一点,阶伯显然也已是看出来了,只是此时他所能做出的调整已然不多,除了拼力喝令第三波次的长枪手就地列阵为营之外,对于盾刀部队以及弓箭部队的死活,他也已是顾不上了的,哪怕连着下了两道命令,其实也不过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稳住?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即便是强大的唐军遇到了类似这等情形,都不太可能在疯狂冲击的骑军杀到前稳住阵型,就更别说百济军这等训练明显不足的弱旅了,饶是阶伯的命令下得无比及时,可惜不过是在做无用功罢了,根本没等盾刀阵与弓箭部队调整到位,郭待封所部骑军便已有若潮水般冲到了近前,只一个冲锋,乱成一团的盾刀阵便已彻底崩溃了去,连带着尚在纷乱中的弓箭手部队也尽皆被冲得个大乱,一柄柄马刀四下劈砍间,无数的人头滚滚落地,整个战场上惨嚎之声震天而响。
“长枪阵听令:不管何人,敢冲阵者,一律击杀!”
对于前两阵的溃败,阶伯虽已是早有预料,但却并未料到会败得如此之快,又是如此之惨,眼瞅着溃兵在新罗骑兵的驱赶下,正在向长枪阵汹涌而来,阶伯登时便急了,真要是长枪阵也被新罗骑兵击垮,己方的战线可就真要无可挽回地被扯开,到那时,甚至无需唐新联军的步军压上,光是那两千新罗骑军就可以将百济军赶得放了羊,一念及此,阶伯也就顾不得怜惜己方溃兵之小命了,咬着牙便下了道死命令。
阶伯既是下了死命令,百济军长枪阵屠戮起自家溃兵来,当真是狠戾无比,根本不管那些溃兵如何哀嚎,迎面便是一通子乱刺过去,下起杀手来,丝毫不比新罗骑兵来得慢,如此一来,见无法撤回本阵的情形下,溃兵们不得不向两侧逃散了开去。
“左转,杀穿战场,撤回本阵!”
郭待封勇归勇,却不是没头脑的武夫,这一见对面的长枪阵防御如此森严,他自是不敢就这么率部直冲了过去,呼喝了一声,率部便是一个兜马转向,横向里追杀了溃兵一通之后,顺势便撤回到了自家后阵去了。
“这混小子,来人,传本将之令,着左翼适当收缩兵力,放敌来攻,不得再擅自出击!”
郭待封倒是杀得爽了,却险些破坏了苏定方的整体战略,此无他,苏定方设计此战的根本目的不在于击败百济军,而是要一举击溃其国之主力,不给敌再有重振旗鼓之机会,倘若郭待封真敢全军压上,一举击垮阶伯所部,那战后苏定方定会毫不客气地砍了其之脑袋,好在郭待封只杀了一阵便退回了本阵,苏定方紧绷着的心弦也自是稍松了些,但却不敢掉以轻心了去,紧着便下了道严令,自有随侍的传令兵飞快地舞动着手中的两面小旗,将命令传达到了左翼军中。
百济军右翼被郭待封的一个突然出击打得个大败亏输,一时间还真就不敢再往前紧逼,紧着就地调整阵型,而遭苏定方严令呵斥之下,郭待封也自不敢再擅自出击,两军间的战事基本陷入了对峙的僵持,而中路战场上,在得到了中军一万精锐步兵的强力增援的情况下,扶余左恒所部终于稳住了阵脚,与李烈部展开了激战,双方一时间尚难见个高下,至于左翼的金庾信所部么,如今却是不折不扣地处在了下风,被百济军的优势兵力压得吃力无比,偏偏就在此时,扶余宁所部的五千骑军又气势汹汹地从中军处杀奔而来,形势对于新罗军可谓是已然不利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