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情况比微澜严重多了,医生忙活了大半个小时才处理好,帮他挂了水开好药,临走前再三叮嘱周鸣,“陆先生这膝盖是绝对不能再受凉了,还有发烧也必须得注意,他现在的抵抗力太差,一场感冒都可能轻轻松松夺去他的生命,另外,他的眼睛,再不做手术的话……”他说到这里,便欲言又止起来。
周鸣听得面色越发凝重,也很是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这种事,他不上心,谁能劝得动?”
医生又往屋内看了一眼,笑了笑,“或许他那位美丽的妻子会是转机。”
“但愿如此。”
房东太太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周鸣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也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卧室里静得连药水滴下来的声音都听得清晰无比,陆遇止坐在床前,动作极轻地在被子里寻到她的手,沿着手臂慢慢摸了上去,摸到她的锁骨,下巴、干燥的唇,再来是鼻尖……轻轻放上她的额头。
烧退了些。
耳边又回响起医生刚刚说的话,“她身体底子好,没什么大事,倒是你要多多注意。”
他当时的紧张一定吓坏了这老家伙吧?怪不得他在下针的时候一点都不留情。
没事,只要她好就一切都好。
陆遇止将手收回来,滑入她的指间,十指紧扣。
药水渐渐起了作用,他感到眼皮渐重,侧坐的姿势有些不舒服,便掀开一角被子躺了进去。
怕吵醒睡着的人,加上还挂着药水,陆遇止的动作一直放得很轻,可身侧的人似乎若有察觉般靠过来,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睡了过去。
手臂终于环住一个熟悉的轮廓,鼻端是清新好闻的馨香,陆遇止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难得睡了一个三年多以来的好觉。
明明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可醒来才发现不过睡了两个多小时,药水也吊完了,周鸣正帮他拔针,见他醒来,压低声音问,“陆先生,感觉怎么样?”
他努力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到床上那娇小的身影上去,虽然好奇心早已按捺不住。
陆遇止懒懒地靠在床头,轻轻“嗯”了一声,看着心情很是愉悦的样子。
周鸣想了想又说,“不知道夫人的口味,我简单弄了点小粥……”
还没说完,他便注意到床上的男人脸色突然一沉,愣愣地不再说了。
“粥留下,扶我回去。还有,今天的事情保密。”
微澜是饿醒过来的,昨晚洗了澡,脑子晕晕沉沉的,她连饭都顾不上吃,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睡就睡到了大中午。
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看到手机放在床头桌上,她眨了眨眼睛,立刻坐起来,一把捞过手机,划开屏幕。
这的确是她的手机,原来并没有丢吗?
上面有几个未接电话,是房东太太打过来的,微澜打回去却没有人接,只好发了一条短信过去,随即跳下床,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去买东西吃。
准备好出门的时候,微澜发现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保温食盒,她疑惑地打开一看,竟然是一盒还冒着热气的粥,惊喜极了。
联想到那几个未接来电,微澜猜想这应该是那位好心的房东太太送过来的,更何况,别人也没有钥匙可以进来。
吃完粥,感觉全身都暖了起来,微澜在屋里走了一圈,最后走到阳台,看到对面正拿着手机打电话的男人,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这个时间,他怎么还在家?
她吸了吸鼻子,走过去,隔着两堵墙,光明正大地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这还是重逢以来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比起以前他看起来清减了不少,还是那么偏爱黑色,衬衫扣得一丝不苟,衬得脸色苍白……他这几年来一定过得很不好,那眉心的褶皱都深了许多……
“周助理,帮我订一张今晚回国的机票。”
低沉沙哑的男声将微澜从神游中拉了回来,明天回国,怎么这么突然?他不是在这里定居了吗?他这一走,还会不会再回来?他是不是……已经认出她是谁了?为了躲她,才这么匆忙决定的么?
再抬头看过去时,那道颀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窗帘后。
微澜失魂落魄地进了自己屋,一会儿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发呆,一会儿蹲在地上对着墙壁出神,等回过神来时,手机短信提醒她已经成功预订了今晚由巴黎飞往H市的机票。
时间在发呆和纠结中飞快流逝,微澜甚至没有时间去收拾行李,最后只拿了手机和钱包,就匆匆搭车到了机场。
他们坐的是夜航,而且是头等舱,人并不多,显得格外安静。
微澜听到隔壁传来压低的咳嗽声,心都快揪成一团,又不敢过去,只能让空姐给他送了一杯温水。
听到他哑着嗓子跟空姐道谢的声音,接着是很轻的吞咽声,微澜的心也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喝完水后,他似乎也好了些,至少不再咳了。
在一片静谧中,困意阵阵袭来,微澜不知不觉就偏头睡了过去。
天亮后,飞机平稳地降落在H市机场,微澜抱着外套跟在男人后面慢慢走出来,两人之间保持着一种非常安全的距离。
出到外面,阳光有些刺眼,微澜下意识抬手遮了遮眼睛,没想到余光竟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似乎也发现了她,发出一声,“咦?”
微澜赶紧比出一个“嘘”的手势,陆清灵虽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看向对面的男人,绽开笑颜,“哥哥。”
微澜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要走,没想到一只手从腰上擦过来,准确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去哪儿!”
不是疑问,而是质问。
微澜的心“砰砰砰”跳起来。
他是什么时候……认出她的?
直到坐上车,微澜也没有想出答案,她转头去看身侧的男人,突然很想直接问他,但不知怎么的,话在唇边溜了好几圈就是问不出来。
微澜揉了揉手腕,想到刚刚他拉着自己上车,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伤了她,也没有留下让她挣脱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