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血液从动脉迸发而出,带着势不可挡的炙热,可傅绍清的呢?
他大概连血都是冷的。
让我数数,他到底杀过了多少人?
从最开始的顾璇婷,我才知道,原来他是狠心的。到后来的种种,已经数不过来了。
不止一次,他在我面前开枪。
“不是我做的。”傅绍清看着我的眼睛,说得直白而又真挚。
“是祁悦对吧?”我冷笑了一声,“说到她,你应该还记得当初是怎么在我面前宠着她的吧?我差点就死在了她的手里你知道吗?可你还以为那是我和祁煜串通好的,要你外公的命来抵我二姐的命。”
“当时我真傻,害怕你不肯相信我。现在想来,就算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二姐不就是你害死的吗?一命抵一命,很公平不是吗?”
“我对祈悦不过是做戏。只有这样她才会完全放下戒备,心甘情愿地跟着我。祁家很疼这个非亲生的女儿,只有把她握在手里,祁笙才真的无可奈何,我不想出什么意外。对不起,念念,那个时候,我故意对你不好,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我的心里也很难过。”
傅绍清抱住了我,我竟然能够感受得到他脖子下淌过的湿润,他紧紧地抱着,不愿意松手,“我很后悔那天没有调查清楚就怀疑你,对不起……”
他今天到底说过多少个对不起了。
看看,他一定是内疚极了。
那便任由他内疚到死吧。反正,这都是傅绍清应得的,那四年的痛苦也不过是我留给他的小小报复。
傅绍清,你以为我现在仅仅是要和你一刀两断那么简单?
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
他抱着我,嘴里喃喃得全是道歉的话,傅绍清一直在哄我,可我却觉得可笑极了。
我没有推开他,只是在他的耳边轻轻吐出一句,“所以,你看看你,究竟有多么可怕。谁知道你有没有一天,会算计我?会不会今天的话也都是逢场作戏?傅先生,你觉得你刚才说得可信吗?你自己相信吗?”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算计你的。”傅绍清的语气有些急促,我难得看到他慌乱的样子,“你不知道,你出事的那一天,我都快要疯了。我在想,这大片江山不要也罢了,留着有什么用呢?我集中了燕京城外,全国上下,最好的医资都来治疗你,若你出了一点点事,通通都陪葬。我想老天爷到底施舍了我一点希望,你后来沉睡不醒,但却没有了生命危险。可后来,你却不见了,一点希望都没了。”
“他们常常说,傅少,你放下吧,不会再回来了。”
“这四年的煎熬,一次又一次的寻找无果。我想,你能去哪里呢?再不出现,我可能真的要放弃了。”
“所以,你就找了各种各样和我相似的女孩,傅少,你说你那么绝望,可日子到底还是过得潇洒,你说说,这好不好笑?”
“你知不知道一句话,叫做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我没有说话。
“你回到我身边来,这样的事都可以了结。念念,她们不过都是你的替代品。”
“那么,我是不是芙萝的替代品?”
傅绍清忽然有些松开了我,不过短暂的几秒,便又紧了紧力道,好像怕我随时逃走,几乎要揉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带着令人喘不过起来的窒息,“不是,你从来都不是。”
好肯定。
“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会真的喜欢上我?”
“不一样。她在我年少的时候陪我走了很久,我只是……有些依赖她。我对你,却是真实的男女感情。”
“念念,我们的婚姻还有效。你到现在,还是我的妻子,不管逃到哪里,永远都是。”
“别再提那个可笑的东西了,连婚书我都烧了。”我别过头,“你松开,我呼吸困难。”
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终于有了空隙,我立即推开了他。
傅绍清叹了口气,“所以,你就这么恨我?”
“是,我巴不得你现在就去死”
他沉默,良久,他对我说,“好。”
他说好。
“傅绍清,你确实该死。你知不知道,章川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可你却狠心地杀了她。”
他震惊,身体彻底僵住,就算是极度惊讶,可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说什么?”
是我想要的反应。
我笑着,“没听清楚吗?我说,她是你的妹妹,你亲手杀了你自己的妹妹。”
他没有说话,撑在书桌上,傅绍清只是低下了头,黑色的碎发垂下,我看不清他的面容,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到底是后悔,是难过,还是怀着别的复杂心情。
“我说了,血缘有时候没有意义。”
他隐忍自己的感情,他在安慰自己,苍白而又无力地为自己的过错解释,可分明,那撑在书桌上的修长手臂早就在抑制不住地颤抖,指尖泛白,咯咯作响。
傅绍清多痛苦啊,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开心。
我又笑了出来,“傅少,我总觉得,给你一巴掌还算是便宜的。不如再听我说说别的行不行?”
微微偏过头,啧啧,好稀奇。傅绍清第一次表现得抗拒,“你别说了。”
“我就是要说,怎么,傅少现在不爱听啦?那么怎么办,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再难听得也要听,傅绍清,你知不知道。”
“我肚子里,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我忽然笑不出来了,装作再洒脱肆意也笑不出来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