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的正面战场,身披虎纹兜明光铠的葛从周,一时纵马挥抢在敌从之中。就在纵马错身之间,就眼疾手快的将一名满脸凶悍的敌将,给挑胸透腹的掀翻马下,又策马撞开踏翻了好几名,背靠背举矛相对的官兵。
长期作为提领中军奇兵(预备队)所部都尉的他,其实并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多上战场的机会;但是一旦让他上了战场,那也意味着需要一锤定音的最终时刻到来。
通常不是追亡逐北中的漫漫衔尾而击,就是击如山崩后毫无建制的四下搜杀。他都要居中指挥或是负责善后处置居多,很少能够如此全力冲杀此尽兴了。
如今他们结义三兄弟在太平军中已经是各有所成;大哥霍存得以戍防一(鄂)州,而老三张归霸则长期作为太平军的信使和代表,往来各地义军之中,也是前途无量。
而他也很享受这种在率众战场中驰骋往来,随时随地的创造机会、抓住机会击破敌人,再积累小处的胜势为局部优势,再以局部优势叠加累进成正面的突破口;最终率众长驱踏阵的感觉。
当他的面前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而视野霍然一空之后,葛存周却是当即毛骨悚然的全身颤栗起来;因为根据他多年的战场直觉和经验,敌人是断然不会平白露出这么一个,让他们顺势重整和集结的空档。
“快快吹奏乐器,让弟兄们都跑动起来,不要一味留在原地。。注意防护。。”
他当即对着身边跟随的第三位鼓号声喊道。
随着鼓足腮帮子持续吹响的特质骨哨和陶笛声,刹那间刺穿了战场中无所不在声嚣与喧闹;也将那些厮杀正酣的太平将士,纷纷从热血冲头、狂突猛进的状态中,通过训练刻到骨子里的本能条件反射,给逐一的唤醒和惊觉起来。
他们纷纷奋力甩脱当面的对手,而背靠背的重新聚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相互掩护的战团;又相继穿过官军已然变得松散的阵列,而紧追着他们败退的身影,更加紧密的缠斗在了一起。
然后就见铺天盖地的箭矢,从远胜过大多数弓弩的距离外飞驰而至,犹如暴风骤雨一般的浇淋而下,将缠战在一起的太平军和官军士卒,不分彼此的一波紧接一波覆盖进去了。
一时间战场上厮杀的声嚣都为之一顿,而只剩下插满地面密密麻麻的染血白羽和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在地上哀鸣呻吟蠕动的伤员。
又过了几个呼息之后,熟悉的哨子声再度响起,纷纷推开堆聚在身前的尸体和插满箭只的挡板、手牌,陆续能够站起来的赫然是大多数是太平军所属的士卒。
只是他们大多数人看起来状态不好,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插着或多或少一支到几支箭矢。就连身为领军将官的葛从周也没法例外。
虽然及时寻找遮护物又有上半身粗铁鳞甲,挡下了大多数的飞射的箭矢。但是在防护不及的手脚中箭和射穿,乃至在肩颈、下胯等要害位置被穿透缝隙,而丢掉性命或丧失行动力的人,亦是比比皆是。
在葛从周身上更是足足当面射中了五支飞矢,只是因为身为将官外罩的明光甲和内衬帛甲都足够坚韧,所以挡住了这些去力用尽的箭头,而只是戳破了皮肉没有被穿透更深;但是方才跟随在他身边那名年轻鼓号手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他仰面射穿了肩膀和小腹,而只能脸色苍白得半躺在地上,在身下渗出大片殷红的不断失血当中,用最后一点气力,断断续续吹响着召集人数的哨子声;
此外葛从周在在这场不分敌我的袭击当中,失去了他的坐骑而只能折断身上的箭杆,撕裂大氅裹缠住肩膀和肋下,继续步行向前。
这时候,被隐约笼罩在烟尘背后的官军中,急促的金鼓声再度响了起来。几个呼吸之后在震动地皮颤颤的脚步声中,官军骑兵的身形几乎是从两侧烟尘滚滚中的同时飞驰而出。
就像是一个飞速钳击而出的夹角似得,将战场中这些刚刚收拾了残敌的太平军士卒给合拢起来。而来自后方的尖锐的哨子声和笛子声,又夹杂着数声调子高昂的唢呐声,也在葛从周的后方响起。
“注意靠紧低下身形,就地做拒马阵战。。快吹哨。。”
这时候,葛从周亦是条件反射式的大吼起来。
然后他才注意到那名鼓号手,已然无力的垂下手臂在无反应;随即挂在胸前的染血哨子和排笛,就被另一名幸存的虞候扯了过去放在嘴边奋力吹响起来。
片刻之后,官军骑兵踢踏得扬尘飞舞的马蹄,已然是飞撞着踹踏进了他们这些临时结阵,举起一切长短尖锐物的太平军士之中。有人当即被撞死撞伤、被肝脑涂地的践踏过去;也有人奋力的捅伤马肚、砍劈向马腿,而将骑手掀翻下来。
就在这一片血肉横飞而人仰马翻的动静当中,更加密集的嗡嗡蜂鸣声声,又带着咻咻的破空做响掠过这些伏低身体的太平军士卒头顶上空,又像是卷地而起得疾风一般吹进这些人高马大,而目标格外显目的官军骑兵之中。
在这期间,也有耐不住性子站起来的太平军士卒,给波及而穿胸贯头的重新掠倒在地上。但是更多的是这些冲阵之后暂时停滞下来的官军骑兵,像是入秋风中飘零凋落的叶片,给纷纷贯穿、射倒和栽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