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么一个伟大而崇高的目标为方向,他就越发尽心竭力而洁身自好起来了;什么财帛子女,声色享用;什么人情世故,关系羁绊;什么艰难险阻、劳苦困顿;都动基本摇不了他的这番心念了。
事实上,对于大都督府发布的《考成条例》中关于前朝官吏从七品以上及其三代以内直系近亲属的禁制令,最为欢欣鼓舞和举双手双脚赞成的,无疑就是他们这些早期因为各种缘故,被太平军留用下来的旧属人员了。
道理很简单,这等于变相消灭了一大批未来潜在的竞争对象。这是直指人心的利害得失和基本利弊权衡;就算有个别人头脑不清醒,其他人也会为了大家的前程将来计,努力将其纠正过来或是举告、排斥出去。
而对于太平军能否尽快扫平天下、定鼎六合,他们这些旧属之人也是最为狂热和激进的鼓吹和推动者;因为这也意味着更多的前程(位置)和更大的上升空间(阶级),根本没人能够抗拒出将入相、牧守一方的偌大诱惑。
然而在这点上,刘恂就要比绝大多数人看得更加明白和透彻了;太平军可不同过往那些喜欢招降纳叛、和光同尘的,将新旧势力混同一气的存在;强调是自成体系下的兼容并蓄和量才为用。
另一方面,则是这位大都督似乎对于过往官场和朝中的各种积年弊情了如指掌,或者说是堪称明察秋毫的很;为此制定下的各种方略和体制,让他这般的老官宦也难免自觉几乎是面面俱到而无懈可击。
因此,似他这般前朝背景的旧属人物,虽然不敢奢望于入阁拜相的宰执之贵;但是退而求其次的佐副省台之要,或是专掌部寺的荣重一时,还是可以自身努力而略作指望一番的。
所以他要比别人更加爱惜羽毛(风评、口碑),加倍严格的约束家人和部下、门生之属;以至于在那些因为不怎么看好而逐渐撇清干系,和限制减少身边人来往的故旧、渊源口中,也有了食古不化和假意清高的“名声”。
刘恂正在叹息着人老之后的多愁善感,突然就见一名检疫会下的属吏满脸喜色的手捧一份抄译过密文,大步靠过来禀告道:
“恭喜刘公,贺喜刘公了,钟陵站刚传来督府均令,委命老大人为鄂岳江宣筹备大使。”
“还请老大人即刻前往州衙,等待接收随后而至的印信及配属人等。。。”
刘恂闻言不由心中大惊大喜的矛盾交加起来。他大惊的是这种统筹沿江各州的职责,显然是为了接下来淮南攻略的布局一环。然而这也意味着他推进的工作部署,将会随因此被抽调走的资源,而进一步的拖延和放缓
但从另一方面说,这可是继广府留司、江东善后处置大使之后,第三个形同方镇、连帅级别的权设差遣。要知道太平军一贯是低配高任而对于授予相应的职级把握的很严格。
所以他若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发挥出基本的水平,乃至卓有成效表现来,那也是自己在督府之内得以保留住这个级别,而更进一步的天大机缘啊!
众所周知作为他的同类中人的典范和上限所在,便是从平定安南开始就得以追随大都督的樊绰;日后只要他不犯原则性的大错,就基本少不得一个宣麻拜下进入未来政事堂的相位资格。
稍次一等的甫里先生——陆龟蒙,也因为长期业有专攻和一生著述济世安民的缘故,也少不了一个尚书省左右丞之流的省台官长的资格。
然后,才是在安南时主动投效尚且名不见经传太平军的丘宦,在眼下的督学兼留司赞记基础上迁转和发展下去,一个诸馆阁大学士或是礼部正印也是差不离的。
至于类似出身的皮日休,因为早年亲自参与反对过大都督的过往,就最多只能在国子监大祭酒,到鸿胪寺卿之间徘徊了。作为地方传言中的“首义三长史”,他刘恂总不至于连对方都不如把。
就在刘恂等候接任的浮想联翩之际,一支满载先发兵员和物资的大型船团,也已然在整天蔽日的帆幅连绵之间,浩浩荡荡沿着大江放流而下直取淮扬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