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正好把最后一把餐刀放好,看看桌上,四套餐具一应摆放整齐。
索雁临看着,说:“优等生就是优等生。就算是从来没有做过主妇,一上手还是交A类作业。”
静漪笑而不语。
餐桌上的银器在晨光中亮晶晶的,如果银器也分三六九等,那么它们此刻的样子,就像是银器中的贵族。在雪白镶银条的瓷器旁,丝毫不减尊严。
这就是三嫂说的,陶骧这个人,要讲究也算是讲究到了极点。不知进深山或行军打仗,他都是怎么应付的?
静漪抬起头来,看到索雁临那探究的目光,微笑着,听见三哥和陶骧边谈边走进来。
她出去,对陶骧说:“去洗洗,下来用早点吧。”
陶骧正和之忱说话,看到她笑语嫣然的对着自己,沉吟片刻才说:“我马上下来。”
他说着便走开了。
静漪问之忱:“三哥是这就过来坐,还是先喝杯茶?”
之忱坐在沙发上,拿起报纸来,说:“给我一杯茶,等牧之下来吧。”
他刚坐下,外面他的侍从官便进来。
静漪见他们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忙退回餐厅去。
雁临和她说着闲话,过了一会儿,之忱进来,说:“我有事要先回去。”
“吃过早饭再走吧?”静漪说。
“什么事这么急,都不能吃早饭?”雁临皱眉。
“急事。你留下,晚些带静漪回来。”之忱温和地说着,看看静漪。
静漪见他是有公事要忙的样子,也不便强留。只好和三嫂一起送他出去。
之忱不想惊动人,告诉雁临随后替他向陶家上人们告罪,便被车子接走了。
静漪认出接他的并不是陶家的车,想了想,也没有多问。
“是路长官的车。昨天我见过。”雁临看出来,解释道。“路大同仿佛是有什么事要求你三哥。很神秘的样子。我想不过是替他儿子求官求贵。路大同是陶伯父麾下,陶伯父昨日也提了提。详情我倒不知道了。”
静漪还闹不清这里上下的关联,只是听着。
回来时陶骧已经换好了衣服下楼来,听说之忱被路大同的车子接走,他倒并不意外,只是说:“至少该吃了早点。”
他待两位女士坐下,才落座。
静漪坐在他右手边,听着他和三嫂和缓地边吃边聊,多是他们在美国时的趣事。其他的倒罢了,她唯独对三嫂说起阿斯彭滑雪季节里,在下榻的旅馆里与棕熊狭路相逢的事情有兴趣,边听边微笑。
“以后你们度假可以去那里。”雁临见静漪一味地将黄油涂在吐司上,抹了厚厚的一层,还在继续抹,便忍着笑说。“牧之是滑雪高手。我们一众人加起来都不如他一个——牧之,你有什么运动不拿手么?”
静漪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里拿着块几乎要被黄油淹没的吐司,正要丢开,就听陶骧说着“橄榄球要算一样”,伸手从她手中拿过了那块吐司去。
静漪看他。
他仿佛做了件极自然不过的事,咬了一口吐司,细嚼慢咽。
索雁临微笑,说:“我看后院有一个好大的游泳池,小十,夏天可以游泳。要保持身材,不可以嫁了人就不管理自己了。”
静漪想,游泳……在这家里?
她说:“好是好,可是我没准备泳衣。”
她忽然就想到,若是穿着露胳膊露腿的泳衣去游泳,若是被萝蕤堂的老姑奶奶们知道了,或是哪天来看到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只是想,她嘴角的笑意就加深了。
陶骧看到。
“那有什么,回头我给你寄来。”索雁临爽快地说,“牧之不会阻止吧?前阵子在南京的空军圈子里,就有人因为太太去公共游泳池穿泳装游泳,引发了轩然大波。报纸上报道,还分成几派在辩论。我倒不知道,都已经这年代了,泳装还是被一部分人看成伤风败俗的奇装异服。从来空军以开放著称,这一次才知道,原来观念开放是对不是自己太太的人而言的。”
她微笑批评着,说的却不可谓不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