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所见,是惊人的贫穷和破败。
那些房屋,她根本不敢进去,觉得身体本能的在排斥那黑黢黢潮湿湿的阴暗房屋,别说走进去,看一眼都觉得难受。
而烈日之下,她也根本不敢想自己要是下地一次,身上会脏成什么模样,头发会湿成什么模样,又会如何如何的狼狈不堪。
那些妇女孩童都是光着脚的,因为天热,有些妇女甚至卷起裤腿和衣袖,毫无顾忌的暴露着大家闺秀绝不会暴露的身体肌肤,和男人没什么两样。
看到这一幕,赵惜蕊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苏咏霖说读书人不把这些农户们当成人去看待了。
养尊处优姿态优雅的她,与面黄肌瘦辛勤劳作的她,一眼看过去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肤白貌美,肌肤细腻,一双眼睛水润润的像是能说话,一颦一笑皆有着万般风情。
而她皮肤黄黑,满是皱纹,大手大脚,言行举止粗糙的不能直视。
她们难道是同一种人吗?
人和人的区别真的那么大吗?
赵惜蕊愣在当场。
“这就是他们生活状态了,不对,是咱们来了之后的生活状态,咱们来这里之前,他们的脸上是没有笑容的。”
苏咏霖指着地里一对夫妻正在一边说笑一边弯腰割草的画面:“他们曾经是笑不出来的,整日里除了愁还是愁,身上压着千斤担,腰都直不起来,和现在并不一样。”
陷入震撼和沉思之中的赵惜蕊这才注意到除了惊人的贫穷之外,这些农民们的脸上时不时地会露出一点笑容。
生活那么困苦,那么辛劳,为什么他们的脸上还有笑容呢?
“为什么他们现在能笑得出来?”
赵惜蕊抬头看向苏咏霖。
“因为有希望,我在手稿里写过,他们不是生来就该贫穷的,就算不富裕,也不至于连饭都吃不上,是因为上等人收了太多的税,他们被剥削的一干二净,他们才如此贫穷。
而我们不一样,我们收的税很少,也不会强征他们做徭役,他们可以保留大部分自己生产出来的粮食,不仅能吃饱肚子,还能有存粮。
有存粮就能拿去换钱,换来了钱就能有积蓄,有了积蓄能购买过去买不起的商品,能改善生活,如果他们更加勤劳一些,生产更多的粮食,就能得到更多的积蓄。
农户多勤劳节俭,没有过多的剥削,他们就可以一点一点积累财富,把破败的房子换成大房子,把破烂的衣服换成得体的衣服,穿得起鞋,戴的起兜帽,买得起更多的农具和耕牛,他们知道,所以他们在笑。”
苏咏霖看着赵惜蕊,握住了她的手:“过去的旧朝廷没有给他们希望,把他们的一切都剥削的一干二净,他们没有希望,只有麻木,所以他们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们不再被剥削,我暂时没办法让他们生产的粮食变得再多一些,但是我不会拿走更多,我能让他们增加储蓄,让他们手里有余粮、余钱,给他们希望。
所以他们在劳累的同时就会算算今年能打下多少粮食,交了赋税留了种子之后,又能留下多少粮食,能换多少钱,能存下多少储蓄。
这些储蓄可以买一些过去吃不到的肉,可以扯几匹布给自己给孩子或者给自己换一身新的衣裳,可以把用旧的农具换成新的,可以买一床更厚实的被褥,这样想着,他们就能笑出来了。”
赵惜蕊看着苏咏霖看了很久,然后移开自己的视线,看向了这片田野之中那些辛苦劳作却依然面带笑容的农民。
苏咏霖站在她的身边,缓缓开口。
“他们需要的其实不多,只是吃饱穿暖,留有余钱,一年到头能见到几次荤腥,能换一身新衣服,可是过去的朝廷却连这一点都不能答应他们。
不过现在应该不难了,这些要求我会帮他们实现,而且从今往后,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终有一日,他们也能和我们一样,再无分别。”
一阵炽热的夏风吹过,让赵惜蕊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变得炽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