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增元的眼神在王蓉手边的皮箱上一闪而过,看一眼面色不善的老伴,悄悄扯了下她的袖子示意别乱发脾气,清了清嗓子问到:“老大媳妇,你这是……”
王蓉把二人的动作表情看在眼底,收回视线,淡淡地答了一句:“我带孩子搬出去住。”
虽然早猜到答案,可听到她的话时,周增元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搬回去住?才回来住了没几个月,又费这劲做什么,你母亲家地方也不宽敞不是?”
王蓉心知开店的事瞒不了太久,本也没打算瞒着他们,只是考虑到两口子的贪婪秉性,便不愿把事情毫无保留地全说出来,摇了摇头,“不是回家,我堂嫂开了家早点铺子,找我过去帮忙,早上天不亮就得起来忙活,两头跑太耽误时间。”
“你堂嫂,陈娟?”刘美花狐疑地看看她,“她整那小摊子有好几年了吧,四根竹竿挑块帆布就当凉棚使,那也能住人?”
王蓉拿着那日冯平送给小雨彤又被她落在床上的口琴,随口答到:“换地方了,就在一中墙外头租了三间门市,挨着环城路边……”
“你说啥?环城路边?”刘美花的嗓门一下子提了起来,“环城路边上那些个小饭馆都是干什么营生的,你没听说过?在路边开店的有几个正经人家!”
王蓉当然听说过路边小饭店里的勾当,起初也曾因此而犹豫过,过几天才渐渐想通了,如果自己不是太在乎别人的想法,也不会被囚在这令人窒息的斗室中不得脱身,经过这两天的试营业,即使不考虑挣钱与否,那种令人身心轻松愉悦的自由呼吸却是她一直渴望而不可得的感受,她表面柔弱,骨子里却是坚强固执的性子,一经认定的事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决不回头,不会因为刘美花语气中的鄙夷而产生丝毫犹豫,语气淡然而坚定地答到:“人家做什么营生与我无关,我们姑嫂二人堂堂正正地做买卖挣钱,干嘛要在乎别人的想法。”
“你……”刘美花为之气结,鼓气瞪眼地说不出话来,周增元把烟头隔门缝弹到院里,接口说到:“话是这么说不假,可你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得替咱们老周家想想不是?再说还有你爹娘的脸面呢。”
“要不是顾忌到爹娘的脸面,三个月前我根本不会搬回来住,至于……”王蓉话说到一半,摇了摇头,后面的话没说出来,经过了三年多心口不一、强颜欢笑的生活,心底虽然委屈,但造成这一切的人都不在了,牢骚发得再多也于事无补,
从单人床上站起来,拎起皮箱试了试重量,提着刚要往外走,忽地想起一件事来,掏出家门钥匙递过去,“成家时买的家具、电器都在屋里,一样不少,钥匙带在身上怕丢了……”
周增元听她的口气竟是要和这个家彻底撇清关系,看着递到眼前的钥匙不知道接还是不接,王蓉捏着系钥匙的红绳等了几秒钟,见周增元两口子面面相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报复性的快感,随手将钥匙放到床上,想从刘美花身边挤过去,忽觉箱子一沉,侧眼看去,见周增元一只手按在箱子上,挑起眼皮看他有什么话说。
“那个……咳……”周增元朝他婆娘猛使眼色,见刘美花只顾着生气意会不到,情急之下顾不得身份,也等不及改天再请人打探王蓉的口风,结结巴巴地对她说到:“老大媳妇,不是,小蓉,你看,有这么个事,本来呢,我跟你母亲已经商量好了,只是志勇刚走,也没顾得上征求你家里人的意见,就想着过段日子再跟你提,可看今天这架势……”
周增元边说边看儿媳的脸色,见她只是敛着沉静如水的眸子盯着自己,心里发虚,有点说不下去,拿眼色朝老伴求援,刘美花面色不虞地撇撇嘴角,牵涉到儿子周志强的终身大事,也只好将一腔不满暂时压下去,附和着说到:“看你爹这嘴笨得,结巴半天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是这么回事,我和你爹琢磨着,既然志勇都走了,孤儿寡母地过日子也真难为了你,正好咱家志强也到了成家的年龄,这不,本街、外街的媒人们三天两头地上门来说对象,我这儿都没敢应承下来,就是惦记着你们娘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