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唐制,负责京城巡夜、缉捕警讯的便是左右金吾卫,也包括了外城的城门,其中,左右街使,掌分察六街徼巡,凡城门坊角,有武侯铺,卫士、彍骑分守,大城门百人,大铺三十人,小城门二十人,小铺五人,日暮,鼓八百声而门闭。
宣阳坊的武侯铺,自然是大铺中的大铺了,铺中驻扎着一个队的卫士,也就是整整五十人,当严庄跑进铺子里时,里面鼓声刚刚过半,一群卫士正在围坐吃喝。
为首的男子出声说道:“动作都快些,吃完了去闭门,再磨蹭,天就黑了。”
“左右也要开的,说不准等咱们吃完,那边就来消息了,没得白跑一趟。”
“可不是么,这会子不出,难道真在府里过夜不成,咱可是听闻了,京兆府捉拿了上百个剑南的牙兵,监牢里每日都是哭喊声,听得人糁得慌。”
手下的嚷嚷让男子有些不耐烦,拿碗在几上一靠:“只管吵吵做甚,你们几个去闭门,鼓声停,坊门关,是铁律,想要安生就闭上鸟嘴,否则让人告上一本,某家吃挂落,你们一个也跑不得,那时须不好看,夜里当真要开,再去便是,忒聒噪。”
几个手下见他动了真气,不敢再争,放下碗箸嘴里嘀嘀咕咕地走出了铺子,正好与严庄擦肩而过,他被一个卫士带进来,站在那个男子的跟前。
“街使,此人说有下情禀告。”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许是见他身着不凡,言语间客气了几分。
“你是哪个府上的,有什么事么?”
“小的是裴府上的管事,奉我家夫人之命看守,今日巡查时,发现府里有些不明之人,小的不敢造次,特来请街使襄助,拨冗前往。”
裴府,夫人,两个关键词放到一块儿,男子的面上顿时凝重起来,他身为一街街使,却长驻在这个铺子里,原因就是这个坊里权贵云集,而且是京中不能惹的杨氏三姐妹加上杨国忠所居之地,对于坊中的情形焉能不知,若是寻常府邸也就罢了,缉捕盗匪一类的事情大可以推到万年县,可那是虢国夫人的丧子之地啊,京里谁不知道,为了这个案子,多少颗人头落地,裴府上下除了那位遗孀,几乎被一网打尽,连带着太子都吃了瘪,他一个小小的街使,焉敢怠慢。
男子站起身,沉声问道:“可看得清,有多少人?”
“只瞅了一眼,为怕贼人知晓,便赶紧前来禀告,五、六人当是有的。”严庄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惶,让人一看就知道事情并不怎么严重。
“可使人往夫人府上报信?”
“那是自然。”
严庄的话,让他以为这个人是夫人遣来的,五、六个人,按照百姓一惯的夸大其辞,多半也就是三到四个,裴府本就空了,里面没什么值得偷盗的,很有可能是无家可归的乞儿,或是过路者,男子心里有了底,朝着手下们气指颐使地一挥手。
“都起来,拿上家伙,跟某走。”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铺子里吃饭的卫士们都动了起来,严庄暗地里数了数,除去击鼓的、闭坊的、门口站岗的,这里头还有三十多人,包括街使在内,无人着甲,人人都是身穿夹衣,腰挎横刀,手持枪棍或是弓箭之类的轻兵器。
一群人跟着严庄跑出去,由于裴府就建在坊边,很快,他们到了府门外,大门洞开着,为首的男子毫不犹豫地一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