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府到宣阳坊东便门,大约在五百步上下,除去杨府附近的一段是由安禄山带来的护卫守着,余下的二百步左右,都是武侯铺的警戒范围,若是在白天,除了铺子里的人手,坊中万年县也会派出差役帮着维持秩序,隔离百姓,并排查可疑人员,可现在是子夜时分,事先又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出坊,因此县衙的差役是指望不上了,毕竟他们有家有口,早就休了班,大部分人或许还住在城外,一时间哪里找得回来。
射生尉何千年是个年近三十许的奚人,头顶扎着汉人的髻子,面目黝黑,一双眼睛警惕着四下,并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而是习惯使然,在这队百人的护卫当中,没有饮酒的只有廖廖数人,而他连杨府的大门都没进,带着几个人看守着马匹,百多匹战马还有一驾车辇,杨府就是再豪阔,也不可能完全装下。
从午时到子夜足足六个时辰,他们这些人也少不了酒菜的供应,可是他一滴都没沾,这么做出于孙孝哲的指令,后者需要陪同郡王赴宴,是逃不掉的。
“老何。”
他转过头,一个身影从黑暗中现出,匆匆地跑过来,正是同为射生尉的高邈,二人都是奚人,只是属于不同的部落。
“怎的,席散了?”
“散了,孙将军让某来知会一声。”高邈左右看了一眼,小声说道:“马儿你都盯着吧。”
“嗯,草料全都过了手,没有问题。”
高邈听他这么说,又见他口齿清晰,说话间不出酒气,点点头:“咱们先将郡王的车驾拉出去。”
在几个军士和随车驭者的操控下,那乘由四匹纯色草原骏马拉着的宽大车辇,缓缓驶出大门,停在了杨府的大堂下。
已经有些站不稳的安禄山由安庆宗和孙孝哲扶持着登上车辇,杨国忠带着众人送出大门,看着他们在大队骑兵的护卫下离去,脸上已是铁青一片。
“天杀的胡儿,安敢辱我。”
鲜于向捻着胡须沉吟道:“京兆府动了大刑,那些军士根本就不知道端底,失踪的19人,也素无异样,此事只怕还未完,大夫不妨隐忍片刻,看看后续如何。”
“你是说,还有首尾?”窦华诧异地说道。
“抢了安胡儿的货,杀了他的人,又栽给咱们,只是为了让至尊训斥一回,让大夫丢个面子?”
杨国忠紧握双拳,恨声说道:“究竟是谁,在害某?”
“若是李相未逝,此等行事,狠辣凶狠环环相扣,倒像是他的手笔,可他分明不在了,李府中人全都是平庸之辈,某这些天思量再三,也想不出究竟哪一个有这等手段,从结果来看,安郡王在至尊那里,多了一份人情,日后算起来,只怕一个驸马都尉是不够的。”
杨国忠如何不知他的言下之意:“想不到,我等处心积虑,一番做作,全成了他的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