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孽啊。
跟在一旁的秦国夫人杨玉珠从没见过大姐的表情这么奇怪过,似嗔似怨,面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红晕,浑不似平日里的端庄,不由得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不远处一个矫健的年轻身影,在人群中显得那样的卓而不群。
刘稷与杨预、许光景穿上了代表虢国夫人府的赤色衣衫,夹在那群家奴队伍中,赶着马车向延兴门,也就是叛军打破的那个城门而去,一路上,尽是没命奔逃的百姓,其中不乏家境富豪之辈,毕竟这一带权贵云集,就是他们的下人,也是绵衣玉食,穿着不凡的。
到了城门附近,种种变故看得人触目惊心,只见城门两边乱七八糟地倒毙着几具尸体,全都穿着金吾卫的衣甲,有的人中了不只一箭,有的则是身首分离,却没有叛军的,说明他们进攻时,城门根本就没有防备。
此刻附近已经空无一人,三人不敢轻视全都拔出横刀,杨预更是拿下弓箭,准备随时应付突然出现的敌人。
好在一直到出城而去,都没有发生什么异常,为首的那个管事擦擦额头上的汗粒,今天发生的一切,再是愚钝的人也会明白,这是出了天大的事啊,只希望自家夫人能在天子那里过关,否则就真得祸事了。
“几位朗君,我家夫人在城外有几处庄子,她一早就有过吩咐,事情一了便让咱们这些人全都出去避一避,不如一块儿吧。”
刘稷没有马上答话,先是看了杨预一眼,后者与他极为默契,只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的意思,微微一摇头,他又看了看许光景。
“老许,你露了行迹,认得你的人太多,城中一时半会进不了了,军营也暂时不要回去,就同这位管事去吧,照顾好咱们的弟兄,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同他们说,虢国夫人那里,就同自家人是一般无二。”
最后这一句,显然是说与管事的听的,以防他们会起什么不应该的心思,许光景虽然粗豪,心思却比张无价还要细些,闻言点点头,同时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事情就此决定,许光景与那些家奴继续前行,他同杨预并肩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们消失,反手一拍后者的肩头。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可算有福了。”
“城中有人作乱?”方才经过城门时看到的一切,杨预直到现在才问出来。
“嗯,还是天下有数的精兵,安胡儿的曳落河,足足有三千人,怎么样,敢不敢?”
“你五郎所到之处,杨鹄子哪一次落下过,实不相瞒,这一次上京,除了交差,还有一个更要紧的,便是某家的差事,河西撤镇了,某又不想呆在安西,有那么多叔伯压着,哪一天才能出头,老爹吩咐了,一切唯你马首是瞻,所以你别想再撇开某。”
刘稷微微一愣,原本的历史上,杨预就是在河西发的家,一路做到了河西节度使,现在河西撤镇,余部全数发往逻些,那个地方连自己都不想去,杨预的心思只怕也是一样。
“哈哈!”
刘稷仰天大笑:“杨鹄子,你信命么?”
“怎么说。”
“碰上我,就是你的命,没说的,咱哥俩并肩子上,先斩了这帮王八蛋,再一同去碛外,可使得?”
杨预跳上战马,一把摘下挂在鞍旁的大槊,斜着眼睛看着他。
“还啰嗦个屁呀,再晚汤都没得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