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粮食涨价这是必然的。我昨日从长安回来,听说长安粮食也涨价了,而且不仅是我们蓝田大旱,整个关陇甚至是陇右也都大旱,而且连山南也大旱。”
关陇、山南都有旱情,这可就占了大唐三分之一的地方。
这确实是一场大旱。
“店里现在还有点钱,要不都拿来买粮囤积起来?”大彪问。
大彪可是吃过饥荒的苦的,之前江南大灾,大彪家乡就被灾民们吃光了所有粮食,然后饥民们开始成为流民,继而成为强盗乱匪,走到哪抢到哪。
本来家里还有点余财的大彪,也不得不被裹挟着成了乱民,最后还加入了陈硕真的义军,其实哪里是真正的造反,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能不被活活饿死而已。
没饭吃的灾区是最可怕的,什么礼义廉耻都不会存在,易子而食,真正的人吃人。
李逍点了点头。
“把店里的钱都拿出来买粮,能买多少就买多少。还有,记住不要只买细粮,多买点粟米高粱大豆这些,灾荒之时,能吃的就能救命。”
“知道,我会悄悄的买,然后把粮食藏好,不泄露出去。”
灾荒之时,手里有粮有时并不一定全是好事。若是被其它灾民知道,那反而可能是个祸害,到时会有无数的饥民涌来,那些饿疯了的饥民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这个夏天大概会死不少人,哪怕是京畿之地,天子脚下,可大旱之时,依然会死人。
别说是蓝田的百姓,就算是长安城里的百姓,在大灾之时,也只能跟着皇帝的车驾一路从关中前往洛阳就食。
皇帝和大臣权贵们到了河南会有粮食供应,但跟着一起去河南的百姓,就只能就食河南了。
所谓就食河南,不过是个好听的说法,更直白的说法,就是朝廷允许百姓离开家乡,然后到河南去要饭。
至于能不能要到饭,就看个人本事,要不到,那就饿死,就是这么残酷。
“要不提前去江南避避?听说今年江南到还好。”大彪提出一个想法。关陇、山南大旱,但江南还没听说旱情,江南虽说不如关内好,但毕竟是个水乡泽国,只要不是碰巧过去后遇到大水灾,总比关内到时饥荒强。
而且他们毕竟也是江南人,当初背井离乡的逃进关中,虽说现在安定下来,可也还是想着家乡的,哪怕家里没有了亲人,但也总还有祖坟在。
一走了之?
李逍没有想过。
虽然他本身也不是真正的关内人,可毕竟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对这里的一切也有了感情。
另一方面来说,现在也不确定今年就一定会发生饥荒。再说了,江南之地,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去了找谁呢?
这年头的长途旅行,可不是什么舒适的事情。
李家在这里也是有产有业的,就这么抛的下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灾情丝毫没有缓解的样子。
真如许多人预料的一样,大家为了能够保住点收成,能够播下种子,蓝溪各段的村民开始组织人手,把本就不多的溪流水修坝拦截起来。
拦起来的溪水,妇人孩子一起手提肩挑的运往地里,洒进那干裂的土地之中。虽然一洒下去,就被吸引干净,但起码能给大家一点心理安慰,希望地里的种子能够熬到老天下雨。
“这样下去不行的,不能走过去的老路。”
李逍摇头。
天不下雨,就那点溪水,迟早也是要干涸的,靠着人力挑水浇地,又能浇的了多少。
而为了争水斗殴,丢了性命更不值得。
已经是天灾了,就不要再雪上加霜了。
“没有办法的,谁能阻止的了。”
“总得试试。”李逍说道。“这样,明天派人以合作社的名义下个通知,让各家各户来李家庄开个会。这个事情,得商讨一下,就算用水,也得合理安排。不能打架斗殴,更不得伤及人命。”
“大家未必会听。”
“我刚借了牛给他们,相信现在还有会有几分面子的。只要大家肯来就好,到时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
回到家以后,李逍去看望了一下妻子,附在妻子越来越隆起的肚皮上听了听胎儿的动静,便又回到书房开始写写划划。
他写的是一些关于利用合作社的名义,来组织乡民们抗灾救旱的一些想法条款。
其实现在水还是有一些的,怕就怕大家恐慌一起,都想要抢那点水,都要拦坝修堰,而下游的则争着砸坝抢水,到时混乱一起,就难以控制。
要是能够控制这股恐慌之心,合理的分配下水源,那么再加上打井和加水车等,则将春播完成是有机会的。
安下了种子,都能浇上一遍水,就能多撑一些天。
除非上天实在不给饭吃,一直不下雨,否则大家都还有些机会。
写写画画,直忙到半夜时分,妻子婉娘几次来叫他歇息后都有点发火了,他才终于收起了纸笔,跟着回房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