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主子肯定是在思忖,究竟怎样过皇后娘娘这一关。
皇后娘娘那是温柔如水儿一样的脾性,平日里将皇上伺候得那叫一个周到,无微不至,见了宫人也笑呵呵的,和颜悦色。皇上为什么就畏妻如虎?
包括那日泠妃侍寝一事,皇后娘娘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好像轻描淡写地就过去了。这妃子侍寝后有孕那不是顺理成章么?作为皇后要贤良大度,打落牙齿和血吞,还要拼命挤出一丝笑,恭喜皇上才是。
谁敢给皇上甩脸子?
自家主子简直就是越活越回去了,当个皇帝当成这样也真够憋屈。
他偷偷撩起眼皮,看一眼走在前面的陌孤寒,那魂儿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陌孤寒突然扭身问荣祥,一本正经:“荣祥,你说那日朕真的宠幸泠妃来着?”
荣祥讪讪地干笑两声,觉得这话题尴尬:“奴才那日被泠妃娘娘支使回去了,奴才也不知道。不过皇上,奴才觉得您是多虑了吧?泠妃娘娘已经怀有龙胎了,这不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吗?”
陌孤寒懊恼地捶捶头:“简直荒唐!”
那张字条就一直紧攥在手心里,揉乱成一团,这样难得的线索,陌孤寒却没有了心情追究下去。
“皇上,您这是去哪?”荣祥紧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问。
陌孤寒顿住脚步,叹口气:“回乾清宫。”
能躲一时算一时。
“您今天不去皇后娘娘那里了么?”荣祥多嘴一句。
陌孤寒转过身来,犹豫片刻:“荣祥,要不,你代朕去一趟清秋宫?把今天这事情跟皇后说一声?”
荣祥不敢说“不”,但是心里难免暗自腹诽,这皇上为什么每次招惹了皇后不开心,总是要让自己冲锋陷阵,打头阵?
“奴才遵命......就是,就是这皇后娘娘听了,万一心里不怎么高兴,奴才笨嘴拙舌的可不会劝。这心里郁闷,肯定就寝食难安,这寝食难安,肚子里的龙子肯定就......”
“别说了!”陌孤寒一挥手,一副大义凛然:“朕自己去就是。”
荣祥缩缩脖子,跟在他身后,暗自庆幸逃过一劫。
此时的月华,消息灵通,但凡各个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早就吹进了清秋宫。她已经知道了泠妃有孕一事,心里自然有些不是滋味。
但是她明白,陌孤寒并不是自己的,就算是心里再难过,也不能果真像陌孤寒所希望的那般,咄咄逼人地发泄出来。
毕竟,这世间的男人,有哪个会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夫人是个妒妇?
一时的任性令男人觉得娇憨可爱,可若是一直拈酸吃醋,男人会觉得很累。
她听过一个盛行的话本,隐约记得好像是叫《西游记》。她觉得,女人对男人的约束就像是观音菩萨赐给那只顽猴的紧箍咒,看起来金光灿灿,十分令人艳羡。可是这紧箍咒念得太紧,男人这只顽猴会想方设法地摘了它。
更何况,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陌孤寒可以包容自己,将自己宠在手心里,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包容他一次?
她勉强按捺下心里的酸涩,努力地说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自己两厢矛盾。
陌孤寒走到清秋宫门口,突然又改变了主意,没有踏进去的勇气。
“荣祥,你说朕是不是应该等她消了火气再去不迟?”
荣祥也没有主意,更不敢撺掇:“奴才不知道。”
“也或者,我应该准备一两样讨她欢喜的东西,也好哄得她眉开眼笑,气也就消了?现在两手空空,到时候一时口拙,说不出话来,岂不尴尬?”
这位素日里杀伐果断,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的一代帝王,此时一再犹豫不决,浑然没有了主意,心生怯然。
荣祥点点头,言简意赅:“或许是吧?”
荣祥的随口附和令他瞬间为自己的胆怯找到了借口:“那我们就先回乾清宫里,改天有了准备再来。”
荣祥努力绷着脸,不敢笑,忍得辛苦:“那就让皇后娘娘自己生闷气好了,左右一两天肝火应该对身体无碍。”
陌孤寒猛然顿下了脚步。
不知道哪个宫里的宫女摘了一捧鹅黄的腊梅从跟前过,荣祥灵机一动,上前抽了两枝,递给陌孤寒。
陌孤寒在门口来回踱步,徘徊两圈,一直犹豫不决,拿着腊梅,犹如烫手山芋。
“可,可朕见了皇后怎么开口才好?是抛砖引玉,主动出击?还是以逸待劳,或者苦肉计?她若是问起来,朕是声东击西,假痴不癫?还是坦诚交代?”
月华听宫人禀报说皇上来了,亲自迎出来,就见到他在清秋宫外一圈圈地转悠,愁眉苦脸地研究对敌三十六计。
适才心里残留的一点气恼也瞬间烟消云散,不由清朗一笑:“皇上说的都不对,应该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