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心里七上八下,也只能盼望着安然无事。
一连数日,宫里倒是平静无波,并没有什么变故。
雅婕妤的烧热退下去,癔症逐渐地好了,就是夜间仍旧会做噩梦,一惊而起,通身大汗淋漓,再也不能安睡。
锦瑟宫夜里仍旧灯火通明,烛火彻夜不能熄灭,值夜的婢子换做两人,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床前,只要她惊醒就要立即凑到跟前去,稍晚一些,就会受到责骂。
雅婕妤除了对那日的事情心有余悸,还担心着此事留下来的影响。
据说宫婢纤歌是回来给自家主子鸣冤的,万一陌孤寒果真过问起来,严厉地追查下去,自己会不会露出马脚?牵强附会攀扯到月华身上的疑点,能不能经得起推敲?而周远被月华留在太医院,又终归是个祸患,万一他熬不住了呢?
她日夜思虑,不过几日功夫,就明显消瘦下来。
宫人进来通禀,说是泠贵妃前来探望。
雅婕妤已经下床走动,闻言重新躺回床上去,冲着宫人挥挥手,有气无力:“快些请进来。”
话音刚落,泠贵妃已经一步踏进门里来,身后跟着的婢子手里捧着两盒老山参。
雅婕妤作势挣扎着起床:“妾身参见贵妃娘娘,给娘娘请安。”
泠贵妃两步上前,按住她的身子:“不用多礼,在床上安生躺着就是。”
雅婕妤从善如流,重新躺下去:“竟然劳烦贵妃娘娘亲自过来探望,妾身愧不敢当,哪里过意得去?”
“你我姐妹还用得着这样客气?”泠贵妃微微嗔怪:“也没什么好东西,翻腾半晌,找出两支老山参,可以定神补气。你身子可好些了?”
雅婕妤点点头:“身子是无恙了,只是仍旧经常心悸心慌,夜里梦魇。”
“这心病还须心药医,今日,本宫就是给你治这心病来了。”
雅婕妤不解地抬头:“怎么治法?”
“本宫问你,你那日可是确确实实撞见那脏东西了?你可要实话实说。”泠贵妃一本正经地问。
“连您也不相信我么?那日一进门就将我骇了一个魂飞魄散,确确实实就是有人影在我脸前晃荡,可是身后的婢子又没有见,不是鬼是什么?”雅婕妤言之凿凿。
“那我问你,那人影是什么样貌?”
“我吓得魂都散尽了,哪里还能看清楚相貌?就是鹤妃平日里的穿戴,穿着烟青色广袖罗裙,头上却是蒙了一方大红的帕子,就和她死那日一模一样。若是说这女鬼乃是纤歌,我还果真不信。”
泠贵妃微微一笑:“那你看看,可是这幅样子?”
她拍拍手,雅婕妤莫名其妙地向着门口望过去,见一烟青色人影飘忽着进了寝殿,身上好似没有骨架一般,面上就如她适才所言,蒙着一方大红似血的帕子。
雅婕妤原本就心有余悸,瞬间就瞪大了惊恐的眼睛,一声惊叫:“鬼!”
泠贵妃似乎早就了然于胸,上前轻轻拍打着她的心口,劝慰道:“别怕,别怕,你看看那是什么?”
雅婕妤紧闭着眼睛,蜷缩成一团,抖若筛糠,根本就不敢睁眼:“走走走!千万别过来!”
泠贵妃强硬地掰开她捂着脸的手:“青天白日的,你怕什么,不过是件衣服而已,你睁开眼睛看看!”
雅婕妤听她说话,将信将疑地睁开眼,惊恐地从手指缝里向外看,见床前立着一小个子的小太监,正抬手提着一个衣架,衣架上就挂着一件烟青色广袖罗衫。
她慢慢放开手,瞪大了眼睛去看,不过略一思忖,便恍然大悟:“你,你的意思是说,那日吓唬我的不是鬼,而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
泠贵妃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不错。”
“可是,可是璇玑她们闯进来的时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啊。那人即便再迅疾,也不能趁乱逃出去。”
泠贵妃笑吟吟地看着她,意味深长:“你可知道这身衣服我是从哪里来的?”
雅婕妤疑惑地摇摇头,迫不及待地追问:“哪里?”
“是从清秋宫后面花榭的一块石头下面发现的,被人团了严严实实地压在石头下面。”
“皇后?”雅婕妤蓦然拔高了声音。
泠贵妃笃定地点点头:“下面人回禀给我知道,我当时就立即起了疑心,想起你受惊一事,觉得有蹊跷,但是不敢确定,就命人暗中守在那附近留心。结果你猜猜看,看到了什么?”
“什么?”雅婕妤已经不自觉地被泠贵妃牵着鼻子走了。
泠贵妃兴奋地咽下一口唾沫:“我的人看到皇后跟前的那个仇子衿,竟然鬼鬼祟祟地跑到跟前翻开石头,想找这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