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老员外说道:“这哪是我霸人妻女呢?是他的老子爷在世时许下的诺,言说那一百两银子蚀了本,没钱还我,只有将他女儿许配与我。若说空口无凭,可他当时在酒桌子上写了契约的。”
金老太说道:“人家都说你强人妻女,外面传的到处都是,你既知她母女不答应,就不该让那个泼皮无奈去抢亲。欠了点银子,你就让她母女来府上帮佣两年,也能偿还得清。我说你人老啊心不老。什么都好,就是个色字头上重了点。你看你让那个猪泼皮去石头村闹的,说出来难听呢。”
史老员外道:“都是那个任少侠出的主见。我看他平日为人正直,方让这事由他作主,他满口答应,不会出半点差池,岂知事情竟弄成这样了。反又去了我不少银子!”
三房红姐在一旁擦泪叹息道:“大姐孙子也有了,二姐也有个贴心的女儿,四妹五妹和六妹年轻,我也老半老不少了,通共就这么个儿子,竟病成这样,要是有个好歹。呜呜——”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其他的都在旁边劝慰着她。六房云美道:“三姐不要难过,五哥儿想是受了些风寒,又可能是心里有什么事不说出来,赌了心。待我去看看他,开导开导他。”说罢起身便去了史浪潇的房间。
五哥儿院子内一片寂静,房门虚掩。云美推门入内,只见五哥儿迷迷糊糊睡在床上,对来人不闻不问。她掀开床帘,只见他嘴微开,似与谁要讲话,眼微开,象眼前还有别人在与他讲什么。那年轻的脸蛋,不知比他老爹显得帅气多少倍。可是这几日竟,面狭不知痩了多少。
“浪潇,好点了吗?” 云美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也不见烧。她坐在他身边,轻声对他说:“那个夜里,你去推门,不是我不想开门,只是你爹在我房内。你也不要生气,好是不好?”
这时史浪潇睁开了眼睛,痴痴地盯着云美很久,忽然笑道:“娇,娇娜。上床上来。”他向云美伸过手去。
云美一惊,同时心里也有些伤心起来。这多天少爷病了,便只当他是为自己,想不知他竟是为了一个丫头 娇娜。她气得站了起来,直往大夫人这边来。她对众位说道:“不得了,了不得!五哥儿的病竟是为了大姐房里的娇娜而起的。”
大家道:“怎么会这样呢?“
大夫人却道:“难怪娇娜这些时间也病着,看样儿也是一样的病症似的。”
正在身边服侍的小丫头娇莲忙跪下禀道:”有件事早想对夫人说却又不敢,今日六奶奶说出来了,我也只好说出来。我和娇娜姐在一个屋子睡,常常夜里看她起床出去,一个多时辰就回来了。起初我当她是夜里出去小解,岂知一去就有这长时间。而是每到晚这这个时辰出去。我便觉着奇怪,有次从后面跟着她。哪知她真的去了五公子屋里了,我都吓得要死,便摸着原路回来了。这几日,娇娜姐虽说病着,可每到晚上还是去这屋子。“
众人吓得不敢说话,大夫人听了发怒道:”岂有这等事?娇莲可有乱说?这话可不是乱说的!“
娇莲吓得忙跪下,说道:”是与是我也不知,反正那夜我是亲眼看见。总不成我是看花了眼?其实我也是很害怕的,才要说出来。要不晚上派人盯着些,看我说的是也不是。“
众人点头说是。
又是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深秋的夜里寒意逼人。娇莲一夜不敢睡着,直到四更时分,万籁俱寂,偶然听到寒蛩哀鸣之时,只见对面床上病着的娇娜轻轻地起了床,推枕掀被,下床穿鞋、开门出门,径直往外走去。走在月光地里,寒光照着她的影子,在地下飘浮。微速的脚步未有半刻停留。候在墙角的众人,看见她稍低头直往前走,对身边所有事,不闻不问,有如鬼魅一般,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她一直走到了五公子浪潇门前,轻轻敲门,门在此时也自动开启,里头出来了浪潇公子,拉着她的手,进了屋。
约摸一个多时辰,又见娇娜开了门出来,直往回走。众人走到她眼前,问道:“深更半夜,一个女子乱跑乱闯,却是为何?”
娇娜听人吆喝,忽然抬头,瞪大眼睛,如梦方醒,吃惊地看了众人一眼,忽然头往后一仰,倒在地上,人事不醒。众人上前要扶起,伸手探气,已气绝身亡。大家一时惊慌,忙去告诉了大夫人。
丫头仆妇扶着金老夫人忙忙赶了出来,见娇娜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大惊失色,让人去摸,说身上还有热气。金夫人便说道:“快快抬到床上去。你们呆着做什么?还不快快去请医官看视?”家人听了,忙忙叫人去请村医。
村医来了,观形察色,说道:“看来怕是不中用了。”便忙忙把脉,说道:“这可是鬼脉!说它有脉却无象。说它有象却无脉。”
金夫人道:“说这些文话我却不懂,你只说有救无救?”
村医道:“回夫人的话,这脉象来看,不是不能救,只怕是难救。平常凡人脉象宏而有力者体徤,微而无力者体虚。她这脉几乎微弱到没有了迹象,半天偶跳一次。你说奇也不奇。烦请夫人将她起病之因说一番方能确诊。”
人们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一说,村医道:“此是梦游之症,人在意识中九分睡,一分醒。倘若你突然叫醒她,她受大惊吓,人不死掉,也要疯掉。”大家听了,大惊……娇娜究竟是死是活,人们都等着村医最后的表决……
(第四回:任宛延去而复返 史浪潇梦里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