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也有人监视,我看不如去卓燕那边。他正好不在,也便没人会在意。
瞿安微笑了笑。正合我意。
青龙谷春暖花开之时,朱雀山庄不过汛猛,冰川却果然不见丝毫松动。邱广寒踌躇满志地回到住处。心里想着瞿安的态度。心道这样一来。我在这边总也有个靠山。
瞿安的武功如何,她并不清楚,但至少他从“不胜寒”下来的那轻功,决计是一流高手之相吧?他对所谓“杀气”的敏锐,也该是万里无一的吧?加之他与朱雀神君的关系若然能有什么好办法,让他动手,岂不比我更容易?
邱广寒忽然又觉得心里很冷。为什么我回过头来,竟又是想利用于他?我方才好像明明已不是这么想的了。
但他难道不是在利用我么?她又心道。他口口声声是为了凌厉。但他与凌厉又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交情?就连凌厉都没怎么提起过他,他只是想找些人来为自己报仇罢。
她于是在心里冷笑了笑,目光心安理地瞟上地图东南角被瞿安轻轻点过之处。
六日之后,清晨。
瞿安蹑至苏扶风住处附近时,天气已很是清朗了。他来过此地见俞瑞,只不过“此来不巧”,守卫既无心亦不敢拦他,他施施然便走入屋里。
屋里昏暗,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暗门虚掩,他很容易就找到了苏扶风。她露着肩。镣铐将她锁在床沿,似乎是上次她的悄悄溜走终于还是令俞瑞火冒三丈。被子倒是豪华的。锦缎覆着她的脊背只是她不知是没有听见有人来,或是假装没听见,只是沉睡。
瞿安走近。是苏姑娘么?他问。
苏扶风一惊,睁开眼来。昏暗中,这个陌生人的轮廓并不清楚,但只这一瞥,她心头突然有丝奇异的跳动,却又不敢将这怀疑说出口。
你是谁?她谨慎而冷淡地道。
瞿安没有回答。他像是呆了似地注视着她,这可怜的、被折磨的女人。他……这样待你?他像是难以置信似地看着那镣铐,而那一边的苏扶风,也终于将锦被往肩上拉了拉。
你是谁?她眼中已射出怨毒的光芒。
受邱姑娘之托,请你前往一聚。瞿安道。时间不多,不过半日,我们须得赶快。
你究竟……
我姓瞿,名安,你想必知道我?
瞿安……苏扶风的嘴唇轻轻颤了一颤,邱广寒那日凉凉的指尖在自己手心里划过的名字,此刻已变成面前这个陌生人。你就是瞿安……
她眼里的光芒,不知是惊讶还是激动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觉得冥冥中似乎有种什么希望,能附着在面前这男子身上。
瞿安仔细看了看她腕上的镣铐,道,我帮你取下来。只见他以随身匕首在匙孔轻巧一捅,那镣铐竟便脱了下来。细看之下,那匕首只是刃身略为细长,并无其他特殊。
苏扶风双腕自由,似乎反不习惯,双手互触之下,才觉腕上疼痛,那伤痕结了痂,已是累累道道,宛似原本娇嫩的莲藕上叫风霜砸下的深痕,变得紫黑。
多谢,但……但我若出去,必会有人看见的,若他们向大哥说起……
苏扶风原来是个胆小怕事之人?瞿安似在反问,又似在激她。
苏扶风咬唇。好,走吧。
瞿安想了想,才道,放心,我总会想办法的。
卓燕的房间竟连窗纸都是暗色,委实有些森怖。邱广寒早便等在屋里,待都坐定,她向瞿安看了一眼,道,现在你见到苏姑娘了怎么说?
我会找大哥谈谈。
什么意思?邱广寒不意他这样回答。我是问你,那日我说设法让苏姑娘离开朱雀山庄的事情,你肯不肯帮忙你找俞瑞谈什么?
我见不得有人这般折磨一个女人,就算是大哥,我也不能不管。
你这样会打草惊蛇的!邱广寒道。你只消帮忙让苏姑娘离开,那不就一劳永逸了?
就算我答应,这件事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做得到的,她又要多忍受多少折磨!
邱广寒尚未说话,一旁苏扶风的语调却是淡淡道,多谢好意。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本不必这样为我考虑,何况我已答应了邱姑娘,这段时日尽力委曲求全,看能不能从大哥那里得到些什么消息
他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不必你再拿身体去换。瞿安也同样冷然回道。可千万不要以为你作这样的决定便很高尚我若是凌厉,恐怕是不会因此而同情你。
沉默。
那你知道你大哥想杀了凌厉么!邱广寒突然道。
瞿安略一皱眉。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你以为苏姑娘仅仅是为了自己在委曲求全么?
你说大哥想杀凌厉?瞿安的目光已望向苏扶风。
哼,现在问题就来了吧!邱广寒道。其实我们三人谁都不了解谁,都不知道各自在这件事情上的动因是什么你说你见不得别人这般折磨一个女人,但这世上比这该死的事情多了,也没见你抱过不平?你本是个杀手,根本不该有这种想法的,你会这样不过因为苏姑娘与凌大哥的关系,而你现在语锋一转,关心的又是你大哥要杀凌厉是不是真的其实你真正在意的只是凌厉,那么你就告诉我们你究竟为什么那么在意他,否则只怕我们永远也弄不清你在想什么!
沉默。
沉默的时候,瞿安竟是突然又微微一笑,却望向那深色的窗纸外混沌不清的天空。
“凌厉”并不是他的真名,对么?他缓缓地道。
苏扶风点了点头。不错,那只是一个代号,他甚至并不姓凌的。
是么。邱广寒道。她突然想起,苏扶风的确从来都是叫他“凌厉”的,而只有不知底细如她,才以为“凌”是他的姓氏。
那么他到底姓什么?难道他真是你的兄弟?邱广寒忍不住问道。
瞿安摇了摇头。我没有兄弟。我自小便是一个人,所以从来都是任意妄为所以所以才会在十六岁上,就……让一个女人为我生下了这个唯一的儿子。
什么?邱广寒与苏扶风同时脱口而出。凌厉他是你的……
他是我的儿子。瞿安惨然笑了笑。现在你明白了没有?
我……邱广寒说不出话来。她想怀疑些什么,可是瞿安此刻的这双眼睛,和他冥冥中与凌厉相似已极的神情,叫她什么也怀疑不出来。
所以……所以……他本该姓瞿的?邱广寒挤出丝笑脸,勉强回出一句话来。
他五岁以前,我没抱过他,甚至没看过他一眼他五岁以后,我便将他带到黑竹会这种地方,令得他小小年纪便手染血腥他七岁之后我离开黑竹,十几年来,我只听见外面传说着他的事情,却不知道现在见到他还认不认得出来我又有什么资格要他跟我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