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回到小店,已是深夜。
昏暗的马灯下,燃烧着牛粪取暖的炕头挤满了赌徒,都是金人中的低下层百姓,汗味,马奶味,羊骚味……整个屋子热气腾腾又乌烟瘴气。
扎合正赌得高兴,今晚,他赢了不少钱,抬起头,见花溶进来,大喜:“小哥儿,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明天是射柳节,我正怕你不去呢?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吧……”
他立刻就要不赌,却被输了钱的众人拉住不放,他笑嘻嘻地将一堆钱又推回去:“我今晚有事,明天再玩……”
然后,他就兴高采烈地拉了花溶去屋子里。指着矮几上的一个大盘子,神秘道:“小哥儿,我等你回来吃好东西……”
花溶见他举止奇怪,忙问:“什么好东西?”
扎合喜滋滋地揭开盖子,只见是一大盘肥猪肉,上面插了几根青葱。这种肥猪肉盘子,是女真族的名菜之一,是用来招待贵客的。
扎合如献宝一般:“这是我赢来的,等你一起吃……”
花溶看了这大盘的肥猪肉,油腻腻的,一阵恶心,哪里吃得下去?扎合却不由分说,黑乎乎的手抓起一块就递给她:“小哥儿……”
花溶没法拒绝,尝一口,她自海中受了风寒后,一闻太过油腻鱼腥的味道就要呕吐,这吃下去,忍不住,干呕一声。
扎合大怒,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竟然嫌弃我们的大肉?”
她摇摇头,顾不得分辨,又呕吐起来。
扎合见她面色青紫,楞了一下,放开她,怏怏道:“不喜就算了……”
她微笑道:“不是不喜,是我受了风寒……”
扎合这才转怒为喜,端开猪肉盘子,松一口气:“小哥儿,我还以为你是看不起我呢。”
“怎会!我把你当朋友的。”
“呵呵,我本来不跟汉儿做朋友的,但你不同。”
花溶又拿出一块银子:“扎合,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吧……”
扎合见她求自己帮忙,将银子在手里抛一下,又还给她,喜滋滋道:“小哥儿,我今天赢了不少钱,不要你的钱了。哈哈哈,我自从认识你后,就转运啦……”
花溶见他推辞,情知不是作伪,也不再坚持,二人到了僻静处,花溶才低声道:“扎合,你想不想娶亲?”
他为难地挫挫手:“我没钱做聘礼……”
“我给你准备好一切聘礼,你只等着做新郎就行了。”
扎合不敢相信竟然有这等好事,饶是他素朴,也追问道:“我这是娶谁?”
“娶洗衣院的邢皇后……”
自从见了昔日的邢王妃今日的邢皇后的悲惨遭遇,虽然不能马上将其救出火海,但花溶还是想竭力让她先脱离那个魔窟。
许配低层金人,是金人侮辱宋国妇女的手段之一,甚至一个打铁的老头儿,就可以用10两银子换得八个妻妾,而且究其身份,都是昔日赵氏皇族的郡主千金之类的。
目前看来,如果能让扎合先娶了邢皇后,带出洗衣院,总要方便行事一些。
扎合其实对邢皇后并无什么兴趣,只出于人的本能,年龄大了,要成家立业,听得花溶愿意主动资助他娶妻,撮撮手:“小哥儿,你待我这样好,我真不知该怎么感激你……”
花溶拍拍他的肩:“不用!哈哈,谁叫我跟你投缘呢。”
扎合更是激动:“好好好,等‘射柳节’之后,我就带钱去洗衣院赎了邢皇后做老婆,哈哈哈,能娶赵德基的皇后,也算不错了。小哥儿,多谢你,明日我来叫你……”
“好的。”
布置好一切,花溶才回到驿馆,暗影里,张弦和刘淇一左一右跟在身后。
她会意地点点头,在门口停下,三人一起进了驿馆。
刚进去,就见宇文虚中满面焦虑地迎上来,低声道:“你去哪里了?刚刚大太子派人来,请我们明天要一个不少地去参观射柳节……”
她点点头,想起金兀术的“合作计划”,就说:“宇文大人,除了请观礼,金国方面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安排?”
宇文虚中摇摇头:“没有其他了。”
她着意观察宇文虚中的脸色,竟然发现一丝尴尬和犹豫悄然而逝,心里一凛,情知宇文虚中一定没有对自己说实话。
宇文虚中是此行的代表团长,一切由他做主,花溶也不敢过多过问,此刻,心里不禁对赵德基的识人目光又多一层担忧——
为什么他重用的,寄予厚望的,老是一些不堪重任的人?
又或许是大宋智勇双全有气节的官员本来就很少,或者说根本就找不出来?
她不敢再追问,正要告辞,却听得宇文虚中低声道:“岳夫人,明天你……”
她立刻道:“我也本来面目出现。”
宇文虚中吃了一惊,花溶自有打算,也没跟他多说,各自回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