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陆老夫人与丫鬟说话时,陆明凤等人都是听见了的,是以待那丫鬟一离开,陆明凤便问道:“祖母,我们家在越州还有亲戚吗,怎么我活了这么大,竟从未听说过?我原还以为府里的亲戚我不说全部认识,至少泰半还是知道的。”
陆老夫人不由笑了起来:“你才能活了多大,就敢说府里的亲戚泰半都知道了,连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不敢说这话儿呢,你也不怕闪了舌头!”笑过之后,叹道:“别说你不知道你这位姨祖母,这天长日久的,连我都一时浑忘了,说来她也是苦命人儿啊!”
原来陆老夫人的这位庶妹在家时排行第五,因她的生母原是陆老夫人母亲的陪嫁丫鬟,后来给陆老夫人的父亲做了通房,便生了这位庶妹,只可惜这位姨娘生产时坏了身子,只熬了一两年就去了,陆老夫人的母亲怜惜她,便将其养在自己膝下,一年两年的,也与自己的亲生女儿没什么区别了。
后来这位庶妹长到十五岁,也是陆老夫人的母亲做主,将她嫁给了越州知府家的二公子,虽不是承继家业的长子,却也生得仪表堂堂,又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是一门面子里子皆有的好亲事。
这位庶妹嫁过去后,夫妻恩爱,次年便生了个儿子,倒也过了几年好日子,只可惜好景不长,那位二公子竟在一次外出时,不然染了病,只撑了几个月便去世了,留下庶妹与儿子孤儿寡母的,虽有公婆明里暗里的贴补,日子依然日益艰难,等到她公婆去世后,就更不必说了;庶妹好容易将儿子拉扯大,儿子也争气,跟其父一样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满以为总算要苦尽甘来了,谁知道儿子才刚成亲不久,竟也一病去了,留下才怀了几个月身孕的儿媳和她,这次却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老夫人说着,又是一叹:“早年你们五姨祖母还时常有信寄往京城,四时八节也总有节礼送到,我还能知道她的近况,等你们五姨祖父去世后,她的信便来得少了,之后更是再无音讯,连你们表叔去世的消息,我都是辗转从旁人那里听说的。满以为有生之年都再听不到她的音讯了,倒不想今日她的孙子竟上门来了,实在是意外之喜,也不知道我那老妹妹这些年可还好,待会儿见了那孩子,我可得好生问问他才是。”
陆明凤姊妹几个认真听完,又问起今日来的另一位客人来:“那那位临州故交之孙,又是什么来历呢?”
陆老夫人道:“你们可曾听说过先帝当政时有一位布衣首辅,因功绩彪炳,致仕时特蒙先帝开恩封了广平侯?没错儿,就是那位凌相,凌相祖籍临州,只可惜致仕的第四年便仙去了,当年先帝还特意恩准了凌相的牌位入名臣阁,今日来的那位故交的孙子,想来就是凌相的孙子无疑了。也不知这俩孩子怎么会凑在一起上门来了?”
陆明凤笑道:“等待会儿祖父和父亲领着人进来给祖母磕头时,您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陆老夫人点点头,又道:“你们祖父认识凌相时,凌相才刚中了举,连进士都还不是,可那一身见识气度,却让你们祖父大为佩服,之后便一直交好,当年凌相仙去时,你们祖父还伤心扼腕了好久,说什么‘痛失知己,实乃一生悲事’,今日能见凌相之孙,也算是聊表安慰了……”
话没说完,就听得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给老太爷请安,给大老爷请安,给大爷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