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又在商量过后,将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两年后也就是陆明芙及笄后,至于具体的日子,到时候再择也不迟,横竖颜十九郎也要准备明年的秋闱,若到时候能高中,就更是双喜临门了。
然后再是送来贺喜的亲朋本家们,陆明芙的舅舅与姨母们也来了,瞧得陆明芙的夫家这般体面大方,女婿也是一表人才,听说还是秀才老爷,前途不可限量,见陆明芙与戚氏也处得好,陆中显也并不因有了儿子便薄待女儿,都拿着戚氏特意准备的厚厚的回礼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陆明萱与戚氏一道忙活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将所有的客人连同回礼全部送走。
回到厅里叫丫鬟上了茶来正吃着,陆中显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陆明萱万万想不到的人,竟是凌孟祈。
陆明萱嘴里的茶差点儿没一口喷出去,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凌孟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家,瞧着还一副跟陆中显极熟稔极亲热的样子?
也不怪陆明萱吃惊,陆中显的确待凌孟祈极亲热,一进来与戚氏介绍过凌孟祈的身份后,便又是招呼他坐又是招呼人上茶上点心,还留他吃晚饭的,要知道这可是陆家的内宅,外男轻易不能进的,就算陆中显再不拘小节,也不能就这样直接便将他带进来见自己的妻女罢?
再看凌孟祈,也是一反常态,穿着月白色杭绸直裰,腰间荷包、玉佩、扇套之类大家公子该有的配置全部齐全,头发也是打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于俊秀儒雅中又带着一股子利落劲儿,正是长辈们最喜欢的小辈打扮的样子。
这也还罢了,关键他还一反素日在人前并不多话也不爱笑的常态,一口一个‘显叔’、‘显叔’的叫着陆中显,说话时也是不着痕迹的奉承着陆中显,三言两语间便奉承得陆中显越发的开怀,一叠声的吩咐早已看凌孟祈看呆了的戚氏让人备席面去,还让人去取自己珍藏了十数年的好酒来,说是要与凌孟祈‘一醉方休’。
陆明萱不由暗暗纳罕,也不知凌大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纳罕归纳罕,她心里其实又隐约能猜到凌孟祈的用意,只不过她拒绝去深想而已。
眼见陆中显与凌孟祈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陆明萱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趁二人说话的空档问陆中显道:“爹爹,凌大……凌世兄怎么会来我们家里?他如今不是在宫里当差,怎好方便随意出宫?”后一句话却是明显在问凌孟祈了。
陆中显见问,正要答话,凌孟祈已先笑道:“我前几日已交了金吾卫的差事,又回锦衣卫当差了,今日休沐,我过来这边见一个朋友,可巧儿经过显叔家门口,见张灯结彩的,一问是颜家来下聘的日子,索性进来讨一门喜酒吃。”
听他已经交了金吾卫的差事,如今又回了锦衣卫,陆明萱不由松了一口长气,就见陆中显笑道:“真是难为祈哥儿了,说是来讨喜酒吃的,见我忙不过来,便主动帮我招呼起客人来,又帮着忙着忙那的,连午饭都没顾上吃,我想着素日你们在国公府也是常见的,大家也不算外人,所以便留了他吃晚饭。”
这么快将让爹爹不拿他当外人了,陆明萱不得不佩服凌孟祈的本事,因起身道:“爹爹与凌世兄聊着,我回房瞧瞧姐姐和弟弟去。”屈膝行了个礼,便径自往外走去。
不想她刚走到院子里,身后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萱妹妹留步。”
陆明萱忙转过身来,一脸紧张的小声道:“你怎么出来了,也不怕我爹爹怀疑我们私下里有什么吗?”还叫她‘萱妹妹’,叫她姐姐却是‘芙姑娘’,这不是摆明了在告诉旁人他俩关系不一般吗?
凌孟祈一边心说,就怕你父亲不怀疑我们有什么呢,一边不着痕迹,却近乎贪恋的打量起她来,见她穿着海棠红底绣梅兰竹的妆花褙子,玉色挑线裙子,想是因家里今日有喜事,梳了个堕马髻,戴了珍珠发箍,耳朵上坠了对红宝石灯笼坠儿,显得腰如杨柳,面若初雪,比平常更漂亮三分,尤其一双眼睛,更是闪烁着宝石般明亮的光芒,衬得她整个人犹如一朵绽开的花般洋溢着勃勃的生机,显然早已自当日在皇宫里受到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了。
凌孟祈方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与显叔说,你身边的丹青与我身边的虎子是同乡,上次我忽然进宫后,虎子担心害怕得不得了,可又不知道该去求谁帮着打探一下消息才好,于是通过丹青求到了妹妹头上,如今见了妹妹,我自然要当面与妹妹道一声谢才是,显叔便让我出来与妹妹说话儿了。”
好罢,这样正大光明的说要与她道谢,以陆中显不拘小节的性子,的确不会拦着他,反正都已在陆中显面前过了明路了,陆明萱整好也有话问他,遂领着他去了后面的园子,令丹青远远的瞧着别让人靠近后,才低声问道:“才凌大哥说已卸了金吾卫的差事回了锦衣卫,这是不是意味着上面那一位……”用手指了指天,“已经不会再迁怒你了?贵妃娘娘呢,如今可已大好了,她没有死活拦着不让你出宫罢?”
凌孟祈见问,沉默了片刻,才苦笑道:“原是一早便说好了的,她如何能言而无信?至于上头那一位,他都已经夺了我家的爵位和家产,气也算是出够了,还想怎么着?况就算他想拿我怎么着,不管是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投鼠忌器,也得顾着某人不是,所以我不但没事儿,反倒还因此番进宫一趟,在别人眼里不知是攀上了什么高枝,才一回锦衣卫便蒙都指挥使大人亲自召见,升我做了总旗呢,是不是可喜可贺?”
他的话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嘲讽与讥诮,显然对因罗贵妃的缘故而升了官一事十分憋闷,可这憋闷还不能对任何人讲,不然别人指不定会以为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便一直忍着,忍得不知道多难受。
本想回国公府找机会见陆明萱说道说道的,不仅仅是因为情感上他只想对陆明萱说这些,也因为陆明萱知道个中隐情他只能对她说,不想一大早去了国公府,又得知陆明萱已回了自己家中,他进去给老国公爷和陆老夫人请过安后,便借口卫所还有事离了国公府,又一路打听着撵到了陆家,可巧儿就赶上了陆明芙的喜事,他一琢磨,这可是一个难得与陆明萱的家人拉进关系的时候,只要搞定了她的家人,离搞定她本人还远吗?可不能轻易错过了,因忙强压下满心的憋闷,让虎子去备了一份厚礼,他昔日在国公府与陆中显也是打过交道的,今日他又是抱了讨好未来岳父的心思,态度自是越发的恭谦,不过半日功夫,便已使得陆中显拿他当自己人了,于是方有了先前他忽然出现在陆家的内院那一出。
见凌孟祈满脸的冷然与讥诮,陆明萱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半晌才轻声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凌大哥且不必想那么多了,只管当好自己的差便是,也证明给那些人看,你升官是实至名归,是你有真本事,而不是因为旁的原因。况指不定是你想多了,都指挥使大人并不是因为你进了宫一趟才提拔你,而是本就看好你呢,不然他怎么可能只提拔了你半级,就该越级提拔你才是啊。”
广平侯被夺了爵位与家产之事虽在京城里没掀起什么波澜,大多数人根本早已忘记甚至不知道大周还有广平侯这个爵位,但因凌孟祈的关系,定国公府上下却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下人们且不说,主子里幸灾乐祸的却是不少,譬如陆明丽与她姨娘,还有陆明欣与她姨娘,那几日只要一逮着了机会,就要把凌孟祈好一番冷嘲热讽,陆明萱自然也知道了。
凌孟祈仍是苦笑:“怎么可能是我想多了,别人不知道个中隐情,我自己难道还能不知道吗?至于你说的都指挥使大人怎么只升了我半级,就该越级提拔我才是,你当他不想呢,不过是我现如今资历太浅,越级提拔难以服众罢了,所以他同时还派给了我一个差使,让我三日后出京去办一件密差,还暗示我,等我此番立了功回来,还要提拔我,——虽说我自小便不止一次暗暗想过,要是有朝一日我家里的爵位被上头的人夺了去就好了,到时候看我那好继母还谋个什么劲儿,只要一想到她多年所谋到头来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心里便不知道多痛快。”
“但我从没想过,要拿家里的爵位来换我自己的前程,我的前程我自会凭自己的本事去挣,用不着靠家里的爵位去唤,更用不着仰仗那个女人的鼻息!我还觉得对不起我父亲,若他当年不是娶了那个女人,若不是因为我,他今日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我心里憋得难受,好几次都想索性辞了差使不干了,也省得让自己这般难受……”
话没说完,已被陆明萱急声打断:“凌大哥你可别冲动,也千万别去想什么你的前程是用家里的爵位换来的,就算此番你不升官,那一位该夺你家的爵位与家产还是会夺的,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也别去想对不起你父亲什么的,从头到尾你都是最无辜的,就算有错,也是他们的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好容易你如今在锦衣卫站稳了脚跟,你又年轻又有本事,将来自有大好的前程,难道就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测,便放弃了自己的前程不成?你可别忘了,大皇子就算再不得圣心,要为难你一个白丁还是轻而易举的,难道你还想受他的凌辱不成?就算有贵……娘娘在,难道娘娘还能明里护着你?你可千万要三思啊!”
若此番凌孟祈真辞了锦衣卫的差使,便等同于是自己放弃了官身,凭广平侯对他的冷淡,就算自家的爵位与家产还在时,尚且不肯与他谋个前程呢,就更别说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凌孟祈以后该怎么办呢?难道真默默无闻,碌碌无为的过一辈子不成?他生来便是雄鹰,她不想看到他自己放弃了飞上高空,俯瞰天下的能力与机会!
凌孟祈闻言,反倒笑了起来,笑意直达眼底,让他本就清俊绝伦的脸越发生动起来:“妹妹不必担心,我只是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而已,如今我已想通了,不会真付诸于行动的。”
顿了顿,深深看了陆明萱一眼,“我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我想保护的人,给她一个风雨无忧,安乐富贵的生活坏境,让她再不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我以后不但不会再轻言放弃,反而会竭尽所能往上爬,让自己变得更强,就像妹妹当初告诉我的那样,强到让人一提起我不由自主忌惮我的地步!”
哪怕为此他要违背自己的一些意愿和原则,哪怕他心里会觉得憋闷,也在所不惜,那日陆明萱在宫中差点被大皇子欺负了时狼狈的模样和惊恐的眼神,还有她绝望的眼泪,他此生都不想再看到第二回!
陆明萱方松了一口气,只是松气之余,她脸上却莫名的发起烫来,忙转移话题道:“对了,方才听凌大哥说你三日后要出京办差,是什么样的差事?去哪里?可要带虎子去?衣裳盘缠什么的可都要事先准备好,路上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凌孟祈听她犹如一个小妻子关怀临出院门的丈夫般事无巨细的叮嘱自己,心里不知道多受用,笑道:“不会带虎子去,衣裳盘缠什么的自由卫所准备,至于办的是什么差事去哪里办,这些便不能告诉妹妹了,还请妹妹见谅,我唯一能与妹妹说的,便是请妹妹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谁要听他说这个了,她又不是他的谁……陆明萱暗暗撇嘴,脸上却是越发的烫,想着彼此该说的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于是屈膝行了个礼,扔下一句:“那我祝凌大哥一路顺风,马到功成,我还要回房瞧姐姐弟弟去,就不奉陪了!”便忙忙离开了。
余下凌孟祈看着她略显慌乱的背影,嘴角不由慢慢翘了起来,就算萱妹妹一时出于一些他所不知道的原因不接受他也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总有一日,他会让她心甘情愿,无所顾忌的接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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