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些人全部都被二皇子府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打发了,但却入了御史台的眼,御史们本就有捕风捉影即可上本参人之权,凡被参之人,纵是亲王首辅之流,尚须先出来请罪,被参的罪名重时,甚至不能视事,更何况二皇子如今不过只是跟着兵部学习观政。
被御史一参,说他‘荒淫无度,草菅人命,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还请皇上明察秋毫,早做定夺!’后,皇上立时便将他禁了足,令宗人府的人去二皇子府彻查。
二皇子早知道自己被人陷害了,但一来深知当日底下的人为了讨他欢心,去采买那些小姑娘时必定少不了强买强卖,甚至硬抢之事,二来自他意识到不妙起后,倒是数度想将人都送走了,却怕真将人送走反倒打草惊蛇,入了那陷害他之人的彀,以致如今那些小姑娘尚在他府里。
所以宗人府的人上门一查,立时便一清二楚了,那些小姑娘作为苦主,就没有几个是不恨二皇子的,不必宗人府的人怎样言辞逼供,一股脑儿都倒了个干干净净,将素日二皇子对她们做的事,连同这两年二皇子府隔三差五便要偷偷扔尸体去城外乱葬岗的事都一并说了。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都不敢相信素日温文尔雅的二皇子,竟会是这样一个衣冠禽兽,那些被他蹂躏的小姑娘们都还没长成呢,最小的甚至才十岁,还只是一个孩子,他到底怎么下得去手?
就更不必说那些被他凌辱至死的冤魂了,难道就因为他是皇子,便能如此暴虐荒淫,草菅人命吗?文武百官都纷纷上本请皇上务必要严惩二皇子,以儆效尤!
皇上震怒,当即下旨将二皇子打了四十大板,禁足三年,罚俸五年,那些被他害死的小姑娘一律厚葬,着人寻起父母亲人,予以其父母亲人相应的补偿,那些侥幸还在人世的,则一律发还回自家,同样予以相应的补偿。
亦连宫里萧淑妃都受了牵连,被皇上下旨从正一品的淑妃直接贬为正五品的嫔,足足降了八个等级,经此一役,二皇子母子算是再无翻身之日了。
陆明萱的危机自然也因此而彻底的迎刃而解了。
然彼时远在江南的凌孟祈却不知道,他此番去江南是奉命查堤防贪墨案的,等去了以后他才知道,三皇子也奉命去了,只不过三皇子在明他在暗,而江南官场也远比他想象的更官官相护更伸手不见五指,他都抵达江南一个多月了,经过各种明察暗访,事情也才刚刚有了一点眉目而已。
这日夜间,他刚一身疲惫的自外面回到下榻的客栈,虎子便喜孜孜的迎了上前,行礼笑道:“少爷,萱姑娘来信了。”
凌孟祈闻言,浑身的疲惫立时一扫而光,接过虎子递上的信便迫不及待要打开,不想虎子又道:“除了萱姑娘的信,老国公爷也来了信,不是走的驿道,而是走的定国公府自己的送信渠道,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老国公爷也来了信,还走的是定国公府自己的送信渠道?”凌孟祈剑眉一下子锁紧了,直觉京中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老国公爷不会这般急着与他送信,但饶是如此,他依然先打开了陆明萱的信,然后他的眉头便越皱越紧,身体也越绷越紧,一张俊脸更是冷得能掉出冰渣儿来。
虎子在一旁见自家少爷明显动了真怒,不由小心翼翼的吞了口口水,才试探着问道:“少爷,可是萱姑娘出了什么事儿……”
话没说完,忽然一声响雷伴随着将整间屋子照得亮如白昼的闪电响起,将虎子吓得本能的一个瑟缩,然后便是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响起,闷热了这么多日了,今日总算下雨了,希望这场雨不但能浇灭老天爷的火气,也能浇灭少爷此刻心中的火气。
虎子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忙忙走至窗边,关起窗户来。
等他将所有窗户都关好后,一回头却见自家少爷正胡乱将随身的衣物打包,只是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怎么的,这头包好了那头又散了,那头包好了这头又漏了东西出来,弄得他是越发的生气,竟将整个包袱往地上一扔,转身便冷着脸抿着唇大步往外走去。
虎子不由大急,忙撵了上去,急声说道:“少爷您去哪里,外面正下雨呢,您便是要出去透气儿,好歹也等雨小些后再出去不迟。”
凌孟祈却充耳不闻,仍大步往外走去,虎子无奈,只得抢上前几步将门给挡住了,急声道:“少爷,您就算要出去,好歹也等我先找把伞来啊。”萱姑娘信上到底说了什么,能将少爷气成这个样?
虎子唬了一跳,忙道:“少爷这般急着回京,可是萱姑娘出了什么事?其实萱姑娘有老夫人和显老爷护着,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必定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倒是少爷此番可是领了任务出来的,如今任务还没完成,少爷若是贸然回京,只怕指挥使大人面前不好交代,还请少爷三思啊!”
见凌孟祈不为所动,只得又道:“对了,还有老国公爷的信少爷没看了,不若看了老国公爷的信后再做定夺?”
好说歹说,才劝得凌孟祈暂且坐下,紧抿薄唇一目十行的看起老国公爷的信来,虎子这次留了个心眼儿,壮着胆子站在凌孟祈身后,也偷瞄起老国公爷的信上,总算大略明白京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由暗自咂舌兼生气,信上的内容连他看了都生气,那三姑娘与二皇子竟敢打萱姑娘的主意,萱姑娘那是被他家少爷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也就难怪少爷会气成这样了!
凌孟祈彼时的确气狠了,想想也是,连虎子看了老国公爷的信都生气了,更何况陆明萱的信写得要详细得多,他又将陆明萱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二皇子现下是不在他面前,若是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他,才不会管他是不是皇子,哪怕是天皇老子又如何,敢动他的人,那他就要他的命!
只可惜二皇子现下远在京城,他要杀他只能先回京去,而且发生了这样的事,萱妹妹还不定怎生生气与害怕呢,他不回去亲自看安慰她,实在放心不下。
凌孟祈很快看完了老国公爷的信,将信往桌上一扔,便霍地又站了起来,喝命虎子:“还愣着做什么,现在信我已经看完了,还不快去给我备马!”
虎子不由垮下脸来,一脸小心的道:“老国公爷信上都说了他会将此事处理好,一定会护住萱姑娘,也一定会让二皇子和三姑娘受到惩罚,等着少爷回去正式与萱姑娘定亲了,说来此事虽让萱姑娘受了不小的惊吓,但到底有惊无险,且也让少爷因祸得福,终于可以一尝夙愿与萱姑娘定亲了,少爷要不还是别急着回去了罢?毕竟这边的任务还未完,您若是一走了之,剩下的人群龙无首,可该怎么办,回去后指挥使大人也一定不会轻饶了您的,别说再升一级了,只怕连现下的千户之位都未必保得住……”
凌孟祈却仍坚持要他备马,什么任务,什么高官厚禄,统统给他靠边去,若陆明萱真受到什么伤害,他就是得到再多又如何,也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
虎子见自己好说歹说都劝不住他在,只得抬出了陆明萱来:“便是萱姑娘也一定不愿意看见少爷这样拿自己的前程与性命来开玩笑的,而且少爷不是还想升上从四品,让她风风光光的嫁给您,一进门便做从四品的官太太吗?还求少爷千万三思啊!”
凌孟祈听虎子提到陆明萱,不免就想到了陆明萱的信,她在信上的确让自己别意气用事,说二皇子既已知道她与他有婚约,想来定不会轻举妄动,况就算二皇子有什么动作,她也还有老国公爷和陆老夫人护着,断不会有什么事的,让他只管安心办自己的差事,别一看了信就想着要立时赶回京城安慰她或是为她报仇,不然她以后再不理他了。
凌孟祈不由泄了气,他别的不怕,就怕陆明萱不理他,当初陆明萱没有与他在一起之前对他的有意客气和疏离,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那种滋味……只得恨恨的一拳捶在了墙上,冷声吩咐虎子道:“我可以不回去,你得回去,明日一早你便快马加鞭回京去,找到萱姑娘后,你一切都听他的吩咐,我们的人也尽着她用……”说着,如此这般与虎子耳语了一通。
虎子听得自家少爷总算不急着回京了,松了一口气,虽然让他现下离开少爷他有些不放心,但他回去总比少爷自己回去好,遂一一应了凌孟祈的话,与凌孟祈打了热水来,打算服侍他梳洗完后,自己便也回房歇着去,明日才好一早动身。
不想他才刚把热水打来,就听得外面传来一个急急的声音:“大人,您在屋里吗,卑职有十分要紧之事禀报!”
凌孟祈听得那声音是自己一个心腹属下的,心里一紧,扬声应道:“进来罢。”
后者便推门走了进来,不待行礼便满脸焦急的道:“方才外面传来消息,城外大堤那边又发水涝了,三皇子亲去现场探查,却被卷进了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