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珠心头的火气霎时又旺了几分,冲自己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喝命方才那回话的小丫鬟:“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与县主搬椅子去,难道你想让我们县主堂堂县主之尊,却站着与萧姨娘一个婢妾说话不成?”
小丫鬟唯唯诺诺的应了,少时便与另一个小丫鬟一道,抬了把玫瑰椅过来。
陆明珠就着贴身丫鬟的手坐了,却仍不叫萧氏起来,也不与萧氏说话,只自顾看起自己新染的指甲来,就跟早已忘了眼前还有个一直保持着下蹲姿势的萧氏一般。
如是过了一会儿,萧氏便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又不敢回头看平绣,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这没人去搬救兵来,自己若再这样蹲下去,若腹中的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若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陆明珠也因此受到重罚也就罢了,偏她是县主,事后陆老夫人充其量只会罚罚她的丫鬟,自己的孩子岂非出事了也是白出事?
平绣心里也是暗自叫苦不迭,本来她接收到萧氏的眼色,心里已有了主意,待会儿行完礼后,便借口去沏茶立刻使人找陆老夫人和陆中昱去,却不想陆明珠根本不让她们主仆起来,她要如何搬救兵去?若姨娘腹中的孩子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事后老夫人与老爷迁怒起来,她作为姨娘的贴身丫鬟,岂非首当其冲?
主仆两个又撑了一会儿,别说到底也是官宦人家小姐出身的萧氏了,亦连身为国公府家生子,生来便是奴婢的平绣都觉得有些支撑不住了。
平绣因见萧氏的身体已忍不住在打颤了,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忍不住壮着胆子开了口:“回县主,我们姨娘今日查出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实在不宜久站,还求县主先让姨娘起来,再回县主的话也不迟……”
一语未了,陆明珠已冷声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猫狗般的玩意儿罢了,主子不发话,也有你说话的份儿?给我掌嘴!”
跟陆明珠来的一个嬷嬷便上前,抡起肥厚的手掌扇起平绣的耳光来,不过几下下去,平绣嘴角已有血迹渗出,两颊更是高高肿起,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如今不但是不敢再说话,亦是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萧氏吓了一大跳,她早知道陆明珠跋扈了,毕竟有其母比有其女,福慧长公主那样的人,难道还能指望她教出什么贤良淑德的女儿来不成?却仍没想到陆明珠会跋扈到这个地步,她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庶母,还是太后金口赐给陆中昱做妾的人,如今腹中又有了陆中昱的孩子,陆明珠却这般不给她脸面,一直不叫她起来也就罢了,如今竟还当着她的面儿打起她的人来,俗话说“打狗看主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般一想,萧氏也懒得再蹲着了,径自便站了起来,淡声向陆明珠道:“不知道县主今日来我这里,到底有何吩咐?若只是想打骂我的丫头的话,如今人也已打过了,县主若没有其他吩咐,就请恕我不多留县主了,县主,请!”
陆明珠这回终于正眼看萧氏了,冷声道:“我叫你起来了吗?你好大的胆子,是不是以为你死皮赖脸巴上了我父亲,我便不敢打你了?呸,与你的丫头一样,都是猫狗般的一个玩意儿罢了,倒还敢在我面前摆起庶母的架子来,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到底配是不配!”
说完就跟没看见萧氏白一阵青一阵的脸一般,喝命方才那打平绣的婆子:“还愣着做什么,也给我掌嘴,我不叫不许停下来!”
婆子闻言,不由有些迟疑起来,似平绣那样的丫鬟打了也就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萧氏再怎么说也是三老爷的姨娘,如今腹中又有三老爷的孩子,万一真将她打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来,县主至多也就挨几句骂再不然也就受点小惩罚而已,她可就性命堪忧了……因小声劝道:“县主,那一位腹中怀的,到底也是县主的弟弟,要不……”
“什么我的弟弟?”陆明珠不待她把话说完,已冷声喝道:“呸,不过一个先奸后娶的下贱东西罢了,如今肚子里装的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你也敢说是我的弟弟,我弟弟是长公主之子,生来便有四品佥事的袭职在身,这个野种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弟弟相提并论?你不打是不是,没关系,我有的是人手,至于你,待会儿也不必回长公主府了,直接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骂得那婆子不敢再有二话,打萧氏事后她是会性命堪忧,可若不打,她当下就要性命堪忧,只得苦着脸上前,小声向萧氏说了一句:“对不住了萧姨娘,主子有命,我做奴才的只能冒犯了。”说完抡起胳膊,便要向萧氏扇去。
万幸千钧一发之际,远远的忽然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众人忙循声望去,就见不是别个,却是满脸怒色的陆老夫人被人簇拥着过来了,显然方才那声‘住手’正是她老人家发出的。
萧氏与婆子不约而同都松了一口气,萧氏本来都已打定主意,绝不站着任那个婆子打自己而不躲闪了,却不想陆老夫人竟及时赶来了,实在是天佑他们母子。
她松气之余,脑子里已在火石电光之间有了主意,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上前几步便跪到了陆老夫人膝下,哭道:“求老夫人给妾身做主,妾身进陆家的门之前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待进了陆家的门以后,也是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亦连院门都绝少踏出,如今县主却说妾身‘不过一个先奸后娶的下贱东西’,又说妾身腹中的孩子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妾身实在受不起这话,还求老夫人千万还妾身一个公道,否则妾身便只有一死以证清白了!”
陆老夫人闻言,立时气得眼前金星乱迸,看向陆明珠喝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儿,这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能说的话吗?看来素日都是我太纵着你了,自今日起,你便与我搬到荣泰居去,我亲自教养你,我还不信教不出来了!”
又安抚萧氏:“你且起来。我知道你今日受委屈了,只你们县主年纪还小,又自来口无遮拦惯了的,实则并没有什么坏心,你就别跟她计较了,也别把什么‘死’啊‘活’的挂在嘴边,没的冲撞了腹中的孩子。”
萧氏满心的委屈,但陆老夫人都已这般说了,她也不敢有二话,只得就着平绣的手慢慢儿的站了起来,小声道:“妾身并不敢跟县主计较,只是事涉妾身及妾身腹中孩儿的清白,妾身这才激动了一些,还求老夫人明察,若妾身今日真被县主平白将脏水泼在了身上,也没脸再在这世上活下去了,倒不如一死了之,倒也干净……”
陆明珠早在陆老夫人进来时,已站了起来,她如今虽十分不满陆老夫人,陆老夫人到底也是她的长辈,她不敢在陆老夫人面前放肆,只是听得萧氏这话,她又火大起来,忍不住冷笑道:“贱人,你有本事就真去死,那我反倒佩服你,就怕你舍不得,只是在虚张声势!”
又忍不住暗骂,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把消息泄露到了陆老夫人跟前儿,让她这么快便赶了过来,事后等她查出来,看她皮不剥了那人的!
陆明珠却不知道,去给陆老夫人报信的不想别个,正是她自己的贴身大丫鬟,之前陆明珠在陆老夫人的上房外听得陆老夫人与陆大夫人的对话时,其他跟她的人因规矩使然不能跟进去,只能在院门外侯着,她的贴身大丫鬟却是能跟进去的,自然陆明珠听见了什么她也听见了什么。
之后见陆明珠也不进去见陆老夫人了,怒气冲冲的便直往外冲去,贴身大丫鬟便知道要糟糕,待出了荣泰居后,她因趁着陆明珠不注意时,悄悄儿吩咐了跟去的一个丫鬟几句,后者便找借口落到最后,然后往荣泰居报信去了,——跟陆明珠的人与方才那掌平绣嘴的婆子是一样的心思,若萧姨娘腹中的孩子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陆明珠至多也就挨挨骂受受罚,她们却有可能赔上性命,所以自然要尽可能的阻止她。
这话说得萧氏又要哭出来,“老夫人也听见了,当着您老人家的面儿县主尚且一口一个‘贱人’的叫妾身,妾身实在是……”
陆老夫人才稍稍缓过了气来,不想又闻得陆明珠这般说,又是一阵眼前发黑,这个孙女是真被她那个跋扈的娘给教歪了,自己若再不亲自调教她,还不知道将来会生出什么祸事来!
因深吸一口气,正要喝止陆明珠,不想陆中昱已闻讯自外院赶回来了,远远的好巧不巧就将陆明珠最后让萧氏去死的话听了去,当即气得七窍生烟,想也不想便上前几步,“啪”的一声甩了陆明珠一记响亮的耳光,怒声喝道:“你看看你现在到底像个什么样子,满口污言秽语的,一点规矩都没有,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来,萧姨娘再不好也是你的长辈,你竟这般说她,都是你娘将你给教坏了,你若再敢这样,我立刻将你送去大觉寺,这辈子你都休想再出来!”
陆明珠捂着火辣辣疼得钻心的脸,泪水在眼睛里直打转,看向陆中昱恨声说道:“你竟为了这个女人打我,我长到这么大,你连一指甲都不曾弹过我,如今竟为了这个女人打我……由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你贪恋这个女人年轻貌美,百般冷落羞辱我母亲也就罢了,如今竟为了这个女人打起我来,你没有我这样的女儿,我也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陆中昱打了陆明珠便后悔了,尤其是在听得陆明珠这番话以后,女儿都这么大了,就算做错了事,自己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她,这样让她以后还怎么在下人们面前立足?
萧氏在一旁察言观色,见陆中昱脸上隐有后悔之色,因忙强压下满心的快意,上前拉了陆中昱的手,小声柔柔的劝道:“老爷,县主虽有心打妾身,到底没来得及打下去,妾身这会子仍安然无恙,县主虽不待见妾身腹中的孩子,也不过是因县主如今还没见到小家伙,等将来见到小家伙以后,血浓于水,县主指不定比谁都喜欢呢,您就别生县主的气了罢,父女之间哪来的隔夜仇,您说是不是?”
一席话,说得陆中昱心里的几分后悔立刻烟消云散了,看向陆明珠怒声道:“我不过打了你一巴掌,白说了你几句,你便不认我这个父亲了,似你这样不孝不悌的女儿,我不要也罢!来人,立刻备车,再与县主收拾几样简单的换洗衣裳,一律金银细软都不许带,也不许带人去服侍,我这便亲自送你去大觉寺!”
陆老夫人忽然道:“送大觉寺就暂时不必了,我且亲自将她带在身边调教一段时间,若一段时间后她仍没有长进,再将她送去也不迟!”
萧氏如何肯让陆老夫人坏事,便要再劝陆中昱几句,不防却对上陆老夫人饱含警告的森然目光,她心里一个激灵,当即什么都不敢再说了,低头肃手的退到了一边。
此事便就此定了下来,当天夜里,陆明珠便住进了陆老夫人荣泰居的东厢房,除了自己的两个贴身大丫鬟,其余伺候之人全是陆老夫人亲自与她挑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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