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守为攻,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转攻为守往往更难受,因为这意味着攻方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尤其主场作战,更是如此。
邓子龙对陈沐强干弱枝的建议听进去了,但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因为就像邓子龙所言南洋宗藩军在操练指挥中的优点一样,扯着天朝上国的虎皮在这个时代无比管用,什么都不必做,单单一视同仁便能让兵将归心,令行禁止。
这种纪律,两广都司相对欠缺,更重要的是陈沐没有直接调拨两广军队的权力,他的权威尽显海外,海内官吏对他、对南洋军府所有的仅是尊重,根本不吃他这套。
另一只听话的军队是林凤、林道乾、施和那些硕果仅存的东亚海盗,能不依靠官位拉起数千人马远走海外的哪个又是省油的灯,起初或许还有合作基础,如今陈爷的翅膀硬了,他只想给大明的海盗捣蛋鬼们找个安身立命的家,除此之外再无他想。
事实上他能指挥得动的军队,只有这支宗藩军,让他右手握刀劈断左手,可不可能又舍不舍得?
这个问题会长时间地困扰他不能安眠。
但相比邓子龙的深谋远虑,邵廷达的建议就简单粗暴多了。
“沐哥,你得更信任手底下兄弟啊,那林满爵是打过关岛,但他那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关岛的西班牙人混着你说的美洲人,两万军兵还不比莫敬典两万人呢,互不同属编制散乱,能被小兵一击即溃,那是讨巧。”
“现在逢战便恨不得拿林将军当戚帅使去,他就那一千人,总要当三五千人使。”秃毛虎提起这事眼气极了,瞪圆缺了眉毛的大眼珠子甚为滑稽,道:“咱这真一千当三千的,非当五百人去使——哥,有些话只能咱说,放开手脚收拾莽应里吧,全军上下都是这想法!”
行军路上,陈沐跨着高头大马逶迤而行,最近的亲兵都在前后十余步,他看着邵廷达叹了口气。
道理他都懂,可情况不一样。
北边刘显、俞大猷,人家的兵是征调,都是各地指挥使操练、土生土长的军户,输一场仗输两场仗,根本不碍事。
他不一样,手上攥着南洋宗藩这一万出头旗军,别管是宗是藩,旗军是一点一点练出来、军械是一点一点凑出来,军官是一批一批教出来,叫他放手倾军而动——他早在乂安与阮倦打仗时就发现这问题了。
很多一波能平的阵仗,他更愿意稳稳当当地去磨,技术手段尚未达到排队枪毙的情况,在他的军令之下,诸卫硬是能打出排队枪毙的形式出来。
不愿付一点代价。
尤其邵廷达今日一提,让他想起后世虎踞鸡笼的一代枭雄。
有人说那位校长是有大略无雄才、足毅少弘。
那个伟人辈出的年代与今时不同,伟人与伟人之间或分高下强弱,他觉得自己连人家短板都比不上,性格里的小缺点略有相似更不是什么骄傲之事,何况那个时代的英雄豪杰也不是他这承平年间为搞事而生的幸进之人所能评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