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锋——你告诉哥……”
“哥该怎么样才能护住你?”
他眼中有泪水滚落,最终,他抑制不住内心深处弥漫的痛苦,嚎啕大哭。
这个有着英俊脸庞,被许多人称为是最年轻有为的总裁,鼎达房产多年的掌权者,终于在他面前掀露了所有丑陋、难堪的内里。
他赤条条地把所有可怜、不堪一击展露给他。这个举世他唯一的亲人。
某一刻,他也无依无靠,只能放任自己在已经疯掉、失去神志的陈旭锋,他的弟弟面前嚎啕。
陈旭锋呆呆地看着他,他想伸手碰碰他,但是玻璃隔绝了他们之间更亲近的动作。
就算陈凌峰再有权有势,他也没有办法回回与他见面时,都避开警察与玻璃门。
这位年轻,执迷不悟的青年,终是在兄长的大哭中,慢慢慢慢地恢复了神志,他低低声喊他。
唤他“哥”。
他的声音低沉,仿佛是裹在了很厚很硬的铠甲下,他绝情地看着他的亲人为他奔波劳碌,而他自顾自地沉溺于幻想中的世界,他渴望见到苏衾,于是在现实里,用这幅样子面对着所有人。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在陈凌峰的痛哭下妥协,他像个缩在龟壳下的乌龟,探出了一点点的身躯。
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陈凌峰泪水未擦去,他早就没那么体面,虽然衣着光鲜,可精神气难看到极点。他那双漆黑的眼里是潮湿的水汽,他哽咽着,毫无形象地看着他。
他问他。
“你还爱她?”陈凌峰大声质问他,声音破碎得不像话,是被痛苦与疲惫割碎的,“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死心塌地爱她,护着她?她有那么好吗?”
他愤怒于蒋崇盛等人对他在各个方面上的打击,他无力还手,他因此受挫。
陈凌峰感到了痛苦,他因自己的无能为力,因陈旭锋的爱意不渝而感到绝望。
陈旭锋停下了摩挲玻璃的手,他望着虚空中的某一处,好久好久,才失神般笑出声来。
他唱起歌来。沙哑的声音,动人的情歌。
他小小声地哼,笑容一点点变大——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过去他是学校有名的校草,唱歌动人,不知道靠着这副嗓子迷走了多少少女的心。
但如今,他唱得一点也不好听。
他像个乞丐,沿街卖唱般,用着嘶哑的声音,缓缓地哼唱。
但即便他唱得不好听,在场的所有人却都听到了。陈凌峰也呆住了,他泪还在纵横交错地流,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愿凭爱意将她私有……”
陈旭锋啧了啧舌,最后大笑出声,他哽咽地唱道:“我愿凭爱意将她私有……我愿……”
但她不愿。
于是,一个在铁窗外,一个在铁窗内。
他那样可怜,不惜伤害自己,恳求她来见他一面。
可她……不愿。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他最后哭着唱,埋掌恸哭。
林驰云沉默片刻,他锐利地反问她:“你在心疼陈旭锋?为他抱不平?”
夏小天脸色一僵硬,她急忙道:“林队,我没有这个意思。”她才刚进队里没过一个月,和各位前辈都不算熟悉——尤其是林驰云,对于这位英俊正直的刑侦大队队长,她总是畏惧更多。
她是一名普通的警校毕业生,因在校时候成绩优异而被老师特意关照进了省厅刑侦,进队没多久就遇上了苏衾的这个案子,她从头到尾经历了这件事,对于苏衾实在很难生出比较中立的感觉:不管是警队,还是身边人,都有指责其作风不正,为人放*荡的。她难免受其影响。
她又常逛网络,看过不知道多少扒皮苏衾的帖子,对于苏衾就更加喜欢不起来。与心中正义,道德底线极高的林驰云相比,她太嫩了,也太过直白,太过容易被看透。
与小说中的剧情不同,彼时夏小天因苏衾的死亡而心生怜悯,又认为死者难以自诉,所以他们这些警察有责任为死者申冤;而此时,剧情已经被苏衾的到来改变,她活下来了,旁观者就有更多理由理直气壮地对其进行批判。
没有小说中还微末存在的路人言论:“死者为大”,只有自恃正义的路人言论沸沸扬扬:“这个女人不是好货”。
人们总会因为受害者死亡原谅一些东西,又会因为受害者活下来而过分苛责一些东西。
夏小天就是其中一位。
……但林驰云本以为她不会是这样的人。
他在电话那头,顿了顿,终于是叹了口气,他说话的声音并不严厉,也并不生气,只是淡淡道:“作为一名警察,不要妄加评论受害者的过往经历。”
夏小天讷讷地嗯了一声,略有羞愧地与林驰云说了抱歉。
然而林驰云下一句话却是:“我明白我们队里也有不少人像你这么想,但我希望你不会是其中一个。”
“你的老师说你是个很出色的学生……”林驰云收了收嗓音,他并不想带太多说教的意味。对着这位比他小了十二岁的女孩,他有种长辈的无奈,“你需要再多思考,相信你自己的眼睛,不要偏听偏说。”
夏小天久久才又嗯了一声。
她挂了电话,却还是没忍住,回忆起方才苏衾与陈凌峰的对话,不服气地嘟囔出声:“可明明她就那么尖酸刻薄……”
她对苏衾的不喜是有源头的,也许像是网络上那些为陈氏兄弟的财力与长相站街的路人般,她总带着一种苛求看向苏衾,要求她毫无污点,要求她善良美好,而对陈旭锋、陈凌峰她却没有那么多要求。
夏小天皱着脸,离开了看守所时,依旧忿忿不平于林驰云批评她的话。
“林队果然像是大家说的那样,道德底线太高了。”
“我又怎么能对她公正看待呢,她本来就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