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老首长又叫张婶往茶缸里重新添了半杯水，才对任三笑道：“小三儿，你要知道，我，或者萧齐，不可能因为一个不确定的猜测就完全对你放下心来，所以我才需要你亲口承认，当面证实。”

“我明白。”

任三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他加入暗组之后，所接触到的东西都是光明的，这种偏向阴暗的事情使他很不舒服，任三理解老首长的做法，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总是难以释怀。

不过他随即想到了一个问题：老首长在提到家族的时候，明显是带着怒意的。

而且，老首长在确定自己获得传承之前，也一直在怀疑自己是某个家族培养出来的。

他们对自己的传承都没有丝毫追究的意思，任三相信，如果不是所谓的家族使自己遭到怀疑，老首长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点破这件事。

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老首长，包括萧齐，对所谓的家族需要这么提防。

当任三试探着问出这些的时候，老首长沉默一下，端起茶缸抿了一口，声音有些沉重。

“家族，不过是一群吸食国家与百姓骨髓的蛀虫罢了！”

老首长给家族下了个结论之后，才开口说道：“小三儿，你也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就算不是主修历史，但也应该站在更高的层面上去看待一些所谓的史实，当你了解这些之后，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对这些家族做出这种评价。”

任三明白，接下来的谈话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老首长想了想，说道：“小三儿，我先举一个关于隋炀帝的例子，我们民间流传的主流说法，无非是一些他的昏聩政令；奢侈生活；糜烂的后宫才导致王朝灭亡。可你想过吗——

——所谓的开通运河真的是昏聩的政令吗？所谓的奢侈，哼，就算是普通百姓手有余钱也会改善生活，难道我们指望一个堂堂帝王去吃糠咽菜吗？再说后宫，小三儿，历史上无数被称为英明的君主，后宫佳丽的数量可是丝毫不逊色于隋炀帝！”

他的这些罪名，只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些所谓的反王、烟尘，也不过是打着幌子干一些冠冕堂皇的事而已，把皇位让给他们，他们的奢靡也不会逊色于隋炀帝！”

任三点了点头，继续听老首长说道：“隋朝之后，便是唐朝，可我们都知道，唐朝的前身乃是李氏家族，山西鼎鼎有名的大家族！在建立唐王朝之前，他们就是一个家族！一个受尽了隋朝无数好处，天下一乱，不思勤王，却立马起兵造反的家族！小三儿，这就是家族的本质——他们寻找着一切的机会壮大自己；他们妄图掌控国家的一切，可天下一旦大乱，最先造反的就是他们这群人！”

老首长说到这，嘴角挂起一丝嘲讽，“隋炀帝只不过生错了时代！生于一个中央集权软弱的时代，他的每一条政令都会涉及到无数家族的利益，受到无数家族的阻挠——小三儿，这才是隋炀帝开创科举的真正意图：摆脱家族！”

老首长说到这儿的时候，任三已经能够听懂他的意思，华夏国的古代并不是人人都能读得起书的，能够安心读书钻研学问的，往往都是贵族，也就是所谓的家族子弟。

有一句老话说得好，学而优则仕。

读过书的贵族子弟，当然是要去当政为官的，这也就是所谓的天子与士大夫共治的由来。

可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当一个帝国上上下下，所有的官员都是那些家族子弟的时候，麻烦便涌现出来了——人都是有私心的。

身居高位，谁不为家族牟利？可如果人人想着家族，国家摆在什么位置？或者说......皇帝的家族摆在什么位置？

家天下，皇帝才是最大的地主。

看着低头沉思的任三，老首长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说道：“小三儿，我想你已经能够明白我的意思。隋朝，真正灭亡的原因，并不是隋炀帝昏庸无能，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太过于优秀，太过于有主见，隋朝才会灭亡！——

——正因为他看透了家族的本质，开创科举妄图制裁家族，所以才会遭到这么强大的反抗！毕竟，没人愿意自己手里的蛋糕被分走，可一旦科举取仕真正确立下来，这对家族来讲，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因为从此之后，家族对国家的掌控能力，将大大降低！

也正是因为国内的家族们反抗的力量过于庞大，隋炀帝才不得不三次远征高丽，企图以对外战争的手段来统一国内的口径......可惜的是，他失败了！”

说到这，老首长叹息一声，仿佛是在为隋炀帝叹息，又或者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