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轮子咕噜,帘子随风律动,带出斑与驳的光影。 .
有深浅不一的流光从古绯睫毛之间掠过,像是轻羽拂面,让人心尖发软。
尤湖单手撑头,绯红华服将他皮相映衬的越发俊美,他眼都不眨,就那么目光幽深地看着古绯,恍若能看一辈子。
古绯睫毛轻颤,她指尖摸了摸怀抱的墨盒,那墨盒也不知是哪种木料制的,入手沉如水,还带微凉,且隐有淡香散发出来,浸人心脾,让人心静。
“西佛国有来使之事,你可晓得?”古绯先开口问,隐隐的她觉光线不明的马车棚里气氛古怪,逼的她不得不说话。
尤湖姿势不变,他一身从容如月,“晓得。”
古绯眉梢一挑,一双黑白分明如水纯粹的眸子看着他,明显是让他多说点。
尤湖低笑了声,却恶意的不想顺她意,“西佛国的事,可以稍后在说,小生过来接姑娘,是有一事要先说。”
古绯正色。
“那个翎麾校尉秦莽女儿死于血胭脂之事,姑娘要如何善后?”尤湖淡漠的问,仿佛一条人命的生死在他眼里就如蝼蚁的存活,微不足道。 古绯杏眼圆睁,心底渐渐觉的冷起来,像是有阴风顺着看不见的缝隙一股一股地渗透进来,叫那冷意从她心窝蔓延到全身,直至四肢冷的僵硬。
将古绯的情绪尽收眼底,尤湖莫名叹息一声,他长臂一伸,从古绯手里接过那墨盒,随意放一边,然后想将人抱自己怀里。
哪知古绯回过神来,扬手一拍,打在他手背,阻了他动作。
尤湖失笑,“姑娘是为那秦家姑娘的香消玉殒而心怀歉疚了?毕竟血胭脂的配方是从姑娘这里出去的,墨三公子用朱砂替代松烟,那也是姑娘刻意放纵的结果,姑娘该本是预计最多有人中毒,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因此而丧命?”
古绯也不反驳,她大大方方地应承,“是。”
尤湖点头,他撩起马车帘子,透过缝隙,看外面熙攘街坊,漫不经心地道,“姑娘了解那秦家的姑娘否?”
古绯还没回答,他继续道,“怕若不是这次这事,姑娘连这人也是不知道的。”
“是。”古绯同样的回答道。
她顿了下,“听闻天生有心悸之症,是以,二十有余都还未说亲。” 说到这,她虽没见过那姑娘,可脑子里还是能凭地勾勒出一窈窕姑娘的模样来,心悸便体弱,又喜书画,那该是知书达理,温柔如水的姑娘。
似乎知道古绯是如何作想的般,尤湖不屑地嗤笑了声,“若小生说,姑娘全都想错了,姑娘可信?”
古绯看他,不明所以。
尤湖人一动,就换了个方向坐,与古绯挨肩并股,他侧头,手卷起古绯耳鬓那撮青丝,绕着圈把玩,“姑娘向来是说的狠,可对无冤无仇之人,却从未下过狠手,可那姑娘,要小生说,便是真正的蛇蝎心肠,死也好也为这世间除害,是以,姑娘不必觉得歉疚不安。”
古绯眉心一皱,有点分辨不出这话是尤湖故意安慰她才这般说的,还是事实真是如此?
“姑娘不信?”尤湖轻笑了声,“大凡心悸之症,犯病之时,都会很难受,这秦家姑娘,每每难受之时,就会性子易怒,继而做出鞭笞婢女的事来舒缓,往年就不说了,就是今年,从秦家抬出去的婢女,少说也有三四个了,且那朱砂不得火锻这点,大多的人都晓得这点,继而注意,可那秦家姑娘少有出门,家人宠溺,对这些自然不清楚,用血胭脂加炙,这事根本就是她身边的贴身婢女怂恿的,所以这也是她应得的下场。”…
闻言,古绯稍稍缓了口气,这事之前就一直压在她心里,她原本还准备着方便的时候弥补一番,如此看来,却是不必了。
“要小生说,姑娘还是不够心狠。”尤湖说着,头就靠了上去,挨着古绯的肩头,随着马车的摇晃,而有一下没一下地挨蹭。
古绯冷眼一瞥,没好脸色,“我同墨家之事,何故牵扯他人进来。”
尤湖摇头不赞同,“若这局小生来布,定要连宫里头的那些,也死上一两个,这样才能将墨家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然后墨家底蕴尽数到手。”
古绯打了个颤,她忽然意识到能用出这等毒辣手段的人,才是尤湖,而非一直陪着自己小打小闹的文弱书生。
“吓到了?”尤湖顺势伸手拉住古绯的,感受到她冰凉的指尖,他虽心有疼惜,可也只得如此,他本就不是什么书生好人,那只是给外人瞧的一面而已,他从出生起就注定这一辈子血雨腥风地过来,若不如此,哪里还有命活到今天。
“姑娘怎能怕小生,你我已有婚书在身,若无意外,姑娘的姓氏之前,可是要先冠上小生的姓,不管姑娘日后随了何人,小生的姓始终要占个地儿。”说到这里,他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伸手挑起古绯小而尖的下颌,几乎凑近她嘴角,“是以,姑娘不必觉得小生可怕,那是对他人而言。”
他说着,当真头就往下低,古绯一屏息,睫毛一敛,出其不意伸手猛地一推,想离的远点,“区区一张婚书,你还当回事了,若你想要,写多少张都成。”
她口吻满不在乎,眼神睨着,十分自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