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平时,多落一定会大声叫好,即使是匈奴,见惯了冰雪,如此奇景也是少见。可是,生死关头,他哪有心情欣赏这等壮阔景象,大叫一声“可恶”,拨转马头,朝南驰去。
“哪里走!”
刚拨转马头,只见公孙贺宛若天神般杀到,一阵头皮发麻,郁闷的骂上一句:“真是阴魂不散!”拨转马头,朝西驰去。
“大人,快救命!”
尖叫声响起,只见雪地里,一个匈奴,身着佣仆装束,一身的血,手脚并用,正在拼命的逃跑。
“鹰奴?”
多落眼睛猛的睁大了,有些难以置信的打量着鹰奴:“你没死?”
匈奴是游牧民族,性喜游猎,对飞鹰走狗有着特别的爱好,稍有地位的匈奴都会有养烈犬的犬奴,养鹰的鹰奴。一遇到出行,飞鹰走狗是必带的,这次南下,前景一片美好,鹰奴犬奴自然是要跟着的。
“大人,快救命!”鹰奴好象落水的人抓到稻草似的,气急败坏。
鹰奴身边有几个笼子,里面有十来只飞鹰,正发出惊惶的尖鸣声。
“飞鹰?”多落眉头一挑,眼中光芒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拍马背冲了上去。
“谢大人救命之恩!”鹰奴万分欢喜,声音尖细刺耳。
“去死吧!”
多落手中的弯刀幻出一片刀光,鹰奴一颗头颅飞上半空,一篷鲜血溅得老远。鹰奴一颗头颅重重摔在地上,一双眼睛睁得老大,眼里尽是惊骇之色,他到死都没有明白,多落为何要杀他。
还未倒下的尸身,右手指着多落,这是对多落的无声抗议。
“你想成为累赘!”多落不屑的冷哼一声,在这种生死关头,多落绝对不可能带上鹰奴,那样的话,他就没有一点活命的机会。
多落扭头一瞧,只见一群部众乱奔乱蹿,竟然横在多落与公孙贺中间了,若公孙贺不把他们杀光,别想追上多落,只得吼一声,率领汉军冲杀过去。
这是良机,不容错失,多落大喜过望,抓住马鬃,在马背上一抄,把地上的鹰笼一个个抓起,放在马背上。
“快逃!快逃!”
多落气急败坏,朝西边冲去。没冲出多远,只见一面李字大旗在风中招展,摇曳多姿。大旗下一员猛将,身长八尺,正是李广。手握大黄弓,一弓四箭,匈奴纷纷落马,威不可挡。
对于李广,多落是打从心里惧怕,哪敢冲过去送死。一拨马头,就朝东面驰去。还未驰出一里远,只见一面程字大旗出现,老将程不识正在大旗下,挥着环首刀,指挥汉军冲杀。在他的指挥下,汉军犹如羊群里的猛虎,势不可挡,匈奴好象稻草一般,给汉军收割着。
对程不识这员名将,多落打从心里害怕,也不撄锋芒。南方有公孙贺,西边有李广,东边有程不识,北方有卫青,他是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插翅难逃。
望着象潮水一样汹涌澎湃的汉军,多落不由得升起绝望的念头。他打了一辈子的汉人,到头来,却给汉军围得水泄不通,插翅难逃,这是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可恶的汉人!”多落恶狠狠的骂道:“竟然把我逼入绝境!”
丧气、绝望、不甘、屈辱,刹那间涌上心头。他这辈子杀死的汉人不知道有多少,那时节,他竟气风发,快活异常,当厄运降临到他身上时,他方才知道死亡是如此的让他惶惧。
“我要给大单于送信,让大单于为我报仇!”
多落绝望的眼里猛然射出两道厉芒,只要军臣单于知道汉军北上的消息,一定会率领匈奴大军杀来,他的仇就能报了。
“要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多落恨恨的骂上一句:“汉人,等着受死吧!”
他要是知道汉军这次来了二十五万之众,还要直龙城而去的话,他就不会如此想了。依他想来,汉军就算深入大漠,也不会很多,顶多就十来万。十来万人,还不够匈奴六十万大军塞牙缝的。
以十万对匈奴六十万,就算汉军战力强悍,匈奴堆也能把汉军堆死,这胜利是铁板上钉钉的,不会有任何怀疑。
主意一定,多落用弯刀割下皮袍,划落手指,用指血在皮袍上画了一些符号,手忙脚乱的绑在飞鹰腿上,双手一抛,飞鹰振翅腾空,冲霄而起。
望着冲向云霄的飞鹰,多落嘴角掠过一抹冷笑,只要匈奴大军一到,汉军就会全军覆没。
“咻!”
强劲的弓弦声中,一枝箭矢宛如流星赶月般,射中飞鹰。飞鹰发出尖鸣声,振翅摔落,落在雪地上,溅起一篷篷雪花。
“这……”希望破灭,多落倒抽一口凉气。
“快,射死他!他有飞鹰!”
就在多落吃惊之际,只听公孙贺的吼声响起。射杀飞鹰,保住汉军的秘密,是这次进军的重中之重,公孙贺哪敢怠慢,弯弓搭箭,对准多落又射了过去。
就在公孙贺放箭之时,跟在他身边的汉军兵士也是乱箭齐发,对着多落痛下杀手。
公孙贺的设想是不错,可惜的是,他和多落之间还有不少匈奴牧民,和多落之间的距离太远。他的箭然了得,可是,隔了这么远,其劲力很成问题,射到多落跟前时,已经是强弩之末,给多落避开。
要是距离够近,这一箭足以把多落射杀。
“不要管其他人!杀死他!杀死他!”公孙贺大吼一声,置牧民于不顾,挥着环首刀,冲了过去。
“杀了他!”
汉军兵士齐声大吼,跟在公孙贺身后,齐刷刷的冲了过去。
匈奴牧民一见这阵势,呼啦一下,为汉军让开道路,与其自己死,不如让多落死,公孙贺他们的速度骤然加快。
“快拦住他们!”多落气急败坏的吼起来。
牧民是巴不得凶神似的汉军远离自己,谁会去触这霉头,发声喊,四散逃命去了。
多落看在眼里,气在心头,真想骂娘,可是,他根本没时间来骂,只得打马便逃。他一边逃,一边割下皮袍,用指血写情报,绑在鹰腿上。
这一次,他没有马上放飞飞鹰,而是一连写了五份情报,刚刚绑在鹰腿上,只听一阵强劲的弓弦声响起,一张箭网罩来,多落立时给射成了刺猬。
“呼!”
望着背上插满了箭矢的多落,公孙贺总算放下心来了,这个祸害算是除了。
然而,他一口气还没有吁完,只听一阵羽翼声响起,七八只飞鹰振翅腾空,直冲云霄。
“不好!快射!”公孙贺大吃一惊,原本垂下的弓箭立时上举,对准了飞鹰,放弦之际,箭矢带起强劲的破空声,闪电一般射过去。
汉军兵士的反应极快,不需要公孙贺下令,也知道放箭,一张矢网罩去,飞鹰纷纷中箭,摔落下来。
可是,有一只飞箭一振翅膀,竟然避过了箭矢,朝高空飞去。
公孙贺的目力极好,看清鹰腿上绑的有东西,不由得大吼起来:“快射下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眨眼间,飞鹰已经飞出弓箭的射程,一个盘旋,消失在阴霾的天空中。
飞鹰的速度非常快,一旦升空,要想射下来,只有一次机会。一次不成功,便不能有第二次机会。
公孙贺气得牙齿咬得格格响,却是无可如何,唯有眼睁睁的看着飞鹰飞走。
“啪!”
公孙贺重重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肠子都悔青了:“都怨我!都怨我!没有及时杀掉这老东西!”
多落,不过是匈奴一个老者,油尽灯枯,气力衰竭,谁会想得到,他竟有这一手?
飞鹰飞走,汉军北上的消息已经走漏了,这后果极其严重,一众兵士面面相觑,情绪低落,适才砍杀匈奴激起的无边热情荡然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