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传到外面来,说的是世子妃的命令,往后她要在祖母身边养身体,没有她与老太太的命令,家人不得再随意到内院来。
大夫人在春明斋就被婆婆遣送回兴华堂,此刻芮嬷嬷亲自来传话,见女儿用世子妃之尊来压自己,杨氏只觉得天旋地转,坐在椅子上也不得不紧紧抓着桌沿,怕自己摔下去。
芮嬷嬷退下,王妈妈战战兢兢地说:“听、听说她们那天来找您,咱们刚好进宫去,她们遇上了少夫人……”
“言扶意,又是言扶意!”大夫人很自然地将怨恨转嫁在了扶意的身上,咬碎银牙地咒怨着,“自从她来这个家,我就事事不顺,我不能放过她,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内院里,下人们迅速收拾出一间卧房,老太太舍不得挪动还在熟睡的孙女,要等涵之醒来再将她送过去。
得到消息想要来探望的二夫人和三夫人都被打发回去,能进来的只有姑娘们。
这里一时用不上扶意,人多又施展不开,她便往玉衡轩来看平珒的功课,弟弟问起前头出了什么事,扶意如实告知,是祖母将大姐姐接回来了。
平珒说:“我们都知道,大姐是被大夫人关起来了,其实家里人都知道。”
扶意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大人的事,你不要管,安安心心念书。”
平珒却说:“他们给大姐姐吃药,和我一样,每天给我吃药,没病的人也吃出一身病来,我也罢了,大夫人恨我恨我娘,可是大姐姐她……”
扶意示意弟弟不要继续说下去,温柔地说:“平珒,我们都忘了吧。”
平珒心疼地望着她:“奶娘说,嫂嫂被父亲罚跪了,又为了什么?”
扶意笑道:“这是嫂嫂和你哥哥还有父亲之间的事,人家不是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其实谁也管不了别人的家务事。你且记着将来,我的小弟妹进门后,多多疼爱她守护她,我想着人家姑娘比我聪明,也不至于挨罚。”
“哪里是嫂嫂不聪明,而我将来若娶妻,哪怕不贤惠不善良,成日里作耗,我爹也不会看一眼的。”平珒说,“不是您不够好,实在是我爹他,太偏爱哥哥。”
扶意温柔地说:“父亲的偏爱,让你受委屈了”
平珒摇头:“我也不在乎父亲的爱护,从小对我最好的,就是三哥哥。”
扶意安心了,翻开书本,静下心来为弟弟讲解文章。
叔嫂二人心无旁骛,扶意讲解细致,平珒听得专注,不知不觉上午的时辰过去,平珒向嫂嫂行礼告辞要离去时,李嫂嫂亲自来接,说是大小姐醒了,想见一见弟弟和弟妹。
扶意心里激动,又不免紧张,毕竟这家里的姑娘,连韵之都小她一些,更何况长姐,还是她们纪州王府的世子妃。
涵之七年前出嫁时,平珒只有怀枫那么大,又因体弱终日被奶娘婆子们包围着,他对长姐几乎没有印象,而涵之回家的五年,连其他人都没见过,更何况平珒。
小小少年站在床塌边,彼此都十分陌生,映之敏之小时候还被大姐姐带过几天,只是那会儿也小,都不大记得了。
“你们都念书了吗?”涵之问。
“是,如今跟着三嫂嫂念书。”映之应道,“弟弟身子弱,从小养病,今年才刚启蒙,但已经能赶上同龄子弟的功课,三哥哥说,明年开春就送他去外面的学堂。”
涵之出嫁前,这个弟弟身体就不好,母亲对庶子庶女们是什么态度,涵之也清楚得很。
“你们三嫂嫂呢?”涵之问。
姑娘们让开,扶意从后面走上来,恭恭敬敬地向长姐行礼。
“走近一些,抬起头让我看看。”涵之道,“我像是在哪儿见过你。”
老太太示意韵之带弟弟妹妹下去,只留下扶意一人后,才说了春天涵之还神志不清时的事,但那时候发生了什么,涵之果然记不起来了。
“我只记得她们喂我吃药,我的身体越来越弱,后来就……”涵之捂着脑袋,头疼难忍,痛苦地说着,“我记不起来了……”
老太太忙道:“别为难自己,慢慢来,你能记起奶奶,记起弟弟妹妹,记起你爹娘,已是谢天谢地。”
涵之摇头:“不该记起的人,永远忘了该多好,只恨我不能剔骨还父,割肉还母。”
说到这里,涵之忽然想起来什么,看着扶意道:“我记得了,在母亲和尧年的跟前,你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