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军官。和其他人一样。她的头脸也裹在了斗篷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她带领整个队伍,战马跑得不紧不慢,速度正适合长途跋涉。
突然,她猛然举起了右手,勒住了缰绳,止住了战马。
跟着她,整路骑兵齐齐止步,整齐得如一个人般。
女军官侧耳倾听,聆听着风中传来的声响,她回头问:“你们可听到了什么?”
“大人,我们也听到了,前方好象在厮杀战斗,而且规模不小!”
“正是。”女军官诧异道:“如今太平年间,东南无战事。怎么会有人在驿道上开战呢?”
无人回答。女军官自言自语道:“莫非,是劫匪在打劫商队吗?”
她的副官,一个戴着毛茸茸皮帽和眼镜、书生模样的军官策马上前,与她并行,劝阻道:“大人,这种劫案,我们还是让当地治部少处理吧。前面几十里就到瓦伦了,我们不宜多事,还是绕道而行吧。”
“这怎么行,兵匪自古不两立!我们是军人,见到贼,怎能不打!”女军官坚决否决,她满脸跃跃欲试的兴奋:“见死不救,这种事我们也干不出来!拿好家伙,准备动手了!”
士兵们嘻嘻哈哈地从战马的兜袋里取出了马刀,互相打趣着:“这么多天没打仗,闷死老子了,终于可以活动下筋骨了!”
战斗在即,骑兵们却没有丝毫紧张不安,他们吹着口哨开着玩笑,这绝非虚张声势,而是身经百战后的信心,游刃有余的轻松。对曾与魔族装甲兽交过手的战士来说,对付一群内地的匪帮——那简直连热身都算不上,顶多只能算是无聊路程中的点缀罢了。
骑兵加紧了马步,快速奔驰起来了,蹄声密集地在夜幕里响成了一片。转过了一个山丘,一个战场陡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一钩暗红的新月挂在远方黑黝黝的树林梢头,山岗后,两辆马车的残骨熊熊燃烧着,明亮的火焰吞吐着,将整个战场照得光暗不定。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首,鲜血和破碎的肢体洒了一地,惨不忍睹。遭到伏击的是一个车队,七八辆马车歪歪扭扭的停在官道上,两伙人正在马车的缝隙里厮杀斗殴着。厮杀的人们手中举着火把,火光中,无数的人影在厮杀着、跳跃着、闪动着,钢铁的光芒在不断的舞动着,惨叫接连不断地传来。
骑兵们突然奔至,这吸引了厮杀双方的注意。厮杀的车队里传来凄厉的呼救声:“救命啊,打劫啊!善人啊,救救我们!”
女军官娇叱道:“住手!大胆匪徒,竟敢在官道上打劫行商!官军已至,你们还不束手就擒?”
骑兵们齐齐拔出了马刀,清脆的拔刀声响成了一片。虽然只是几十人的小队,却有森然大军的慑人之威,气势逼人。
“等下!”一个男子越众而出,朝骑兵们奔来。他高声叫道:“误会,误会!对面来的是哪路的弟兄?千万不要被这群逆贼蛊惑,我们是家族官员,正在执行捉拿叛贼的任务,这是我的证件。”
他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黑底金字的军官证,在女军官脸前一晃,笑道:“我是监察厅律政司的,请问阁下如何称呼?是哪位大人属下?”
认出对方手中的是货真价实的军官证,女军官也放缓了声气,笑道:“原来阁下是监察厅的执法官啊。我们是远东统领麾下,途经此地。阁下正在执行任务吗?不好意思,我们差点误会了。可需要援手吗?我的随从还是可以帮上点忙的。”
听到是远东军人,军法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客气而坚决的说:“不敢劳动阁下了。阁下赶路正急,也是有任务在身的,不敢耽搁您的大事,好意心领了。”
“我任务倒也不是很急,而且已经完成了……”
“虽然同属家族官员,不过我们是监察厅的,而您是远东统领大人麾下——这样说很不好意思,但监察厅的规矩很严,有些事也不方便外人知情,您参与的话,多有不便。感谢您的好意,但还是请您上路吧。祝您一路顺风!”
虽然对这场冲突很感兴趣,但对方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也不能太不识趣硬要凑上去。女军官笑笑:“那好吧,祝阁下马到成功,凯旋而归了。弟兄们,我们走吧。”
女军官一声呼哨,骑兵们无精打采地把马刀收入了刀鞘,骂骂咧咧的上路了。走出几步,在路过战场时,她无意的把目光望向那个被围困的车队,在那些战斗的人影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眼帘。她大吃一惊,猛然勒住了战马,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睁大眼睛再确认了一遍,但火光闪动着,光暗不定,一转眼,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
她调转马头,回前冲那军法官奔去,问道:“阁下,你是在执行什么任务?捉拿叛逆吗?”
军法官脸色阴沉,目光闪烁:“是的。”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快让你的人住手!车队里有个人,我认得的,她不可能是叛逆!”女军官正说着,突然,背后传来了副官的大叫:“大人当心!他——”
女军官猛然侧身一闪,从马鞍上滚落地上,“砰”的一声闷响。重重的摔在地上,险险地躲过了擦着她发鬓而过的一剑,尖锐的风声刺得她耳膜隐隐生疼!
这时,副官的话才说完:“——在摸剑了!”
军法官一击不中,立即持剑朝着女军官扑过来,一剑又刺向了女军官胸口。那女军官反应也是一等一的快捷,立即就身一滚,滚到了自己坐骑的腹下,又躲过了这剑。军法官拿着剑还想再刺,但因为女军官躲在战马的腹下,战马不停的扬着蹄子。碍手碍脚的,他急匆匆地围着战马打转,一时竟无从下手。
“嘿。小贼竟敢暗算我家大人!”骑兵们的反应也很快,三个骑兵已策马朝这边冲,锋利的马刀在夜幕中闪着寒光。
眼见偷袭失败,军法官立即拔腿往回跑。叫道:“杀掉他们!统统干掉,不留活口!”
那女军官从马腹下钻了出来,她愤怒地叫道:“冲!把他们干掉!!”
尖利的呼啸声中,骑兵们狠狠地撞上了人群。战马在狂嘶。战士在呼号,伴随着可怕的刀剑格杀声,钢铁砍击肉体的声音。伤者凄厉的呼号,濒临死者的惨叫。
战斗骤然发生,但很快又结束了。对方根本不是正规军,骑兵一个冲击就把他们打得溃不成军,丢下了几具尸体就嗷嗷叫着“风紧”往道边跑了,任凭那个军法官拼命的鼓劲也不顶用——眼见队伍垮了,那个军法官跑得也不比别人慢。
望着逃跑的敌人消失在夜幕中,骑兵们疑惑不解:“真是奇怪。那个人自称监察厅的军官,但他们为什么要偷袭大人呢?”
“大人,他们肯定是匪帮!”文质彬彬的副官很有把握地说:“他们弄了本假证件,冒充监察厅。大人机警,看出他们破绽了,他们做贼心虚,只好先下手了,却被我们打跑了!”
副官的推测合情合理,士兵们纷纷说:“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了。”
“嘿嘿,现在的匪帮还真是大胆,打劫时还敢冒充官军!”
但女军官秀眉微蹙,心事重重。她没有参与部下们的讨论,而是径直朝被围攻的车队走过去,扬声道:“诸位,没事吧?可需要帮忙吗?”
一个头上包扎着纱布,脸上血迹斑斑的中年男子从车队里迎了出来,他客气地说:“大人,刚才真是多谢了。恶匪竟敢在官道上打劫,幸好您援手救了我们。此番恩情,实在无以答谢。”
他恭敬的鞠了一躬,双手递过来一个钱袋:“小小意思,实在不成敬意,请大人拿去和弟兄们喝酒吧。还盼您能留下姓名,日后我家主人定有答谢。”有意无意地,他挡住了女军官前进的去路,也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看着钱袋,女军官却没去接。
“钱就不必了。不过,贵主人为何不出来呢!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刚救了你们,难道连当面答谢都不肯吗?或者,贵主人身份真的尊贵到这种地步,连见下救命恩人都不愿吗?”
“这个……”男子的脸色变了,他强笑道:“大人您说笑了。我家主人只是个普通的商人,哪里谈得上什么尊贵。只是他刚被恶匪们惊吓,受了伤,一时不便出来,这点还希望……”
“李清红衣阁下,麻烦叫她出来。”女军官平静地打断他:“我见到她在里面了。”
一瞬间,男子脸色大变。他闪电般把手按到刀柄上,目露凶光的呼哨一声。十几条大汉齐齐冲上来,手上拿着血淋淋的兵器。虽然大多身上带伤,但他们动作迅猛,进退有距,比起刚才的匪帮高明多了。
女军官猛然后退一步,警惕的一手按剑,她的身后,骑兵们一窝蜂地涌上来,摩拳擦掌地叫骂着,铿锵的拔刀声接连不断。
副官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是官军,要查看你们的证件!”
头上裹着纱布的大汉沉声答道:“大人,嫌钱少,我们还可以商量。拿了钱,您就上路吧,奉劝您不要多管闲事!赏金虽然丰厚,只怕您日后没命享受!”
“好胆狂徒,竟敢威胁官兵,要造反了吗?弟兄们——”
两边人马对峙着,冲突一触即发,这时,马车里传出了一个温柔的女声:“请问,诸位大人是哪个部队的?请问尊姓大名?”
那女军官眼睛一亮,她响亮的回答道:“远东统领大人麾下,白川红衣旗本!请问,阁下是否是总长府侍卫官李清大人呢?”
“啊,是白川~”马车里响起了另一个清脆的女声,声音里说不出惊喜:“真的是白川姐姐你吗?”车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银白色裘皮大衣、美丽得如仙女般的少女欢快的跃下马车,快活地朝白川奔过来。
看到她,白川陡然一震,脸上露出了难以相信的表情。她缓缓单膝跪倒:“微臣远东军白川,参见总长殿下!”
跟在她的身后,骑兵们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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