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二十天的创作培训班时间安排极为紧凑,不光是集中在这个美术家协会的培训基地上课,还到部队、农村、城郊、工地、企业、工矿等地写生采风。
相比其他学员抓紧时间汇报心得体会,万长生终于有种可以松口气的感觉。
加倍的把时间精力放到这些平日里比较少见的环境里面捕捉素材。
所以单论采风速写数量,本来就手快的万长生,绝对是冠军,这也频频得到了其他学员的注意。
因为这个青年美术作品的定义是四十五岁以下,其他画家基本上都是三四十岁的年龄,万长生如果不是沉稳温和,看起来都跟他们孩子差不多了!
还好除了部分画家热衷于汇报工作,万长生跟大多数前辈,也同样能够在艺术创作上探讨。
特别是其中有位来自赣西的瓷器大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哥,挺热情直爽,又喜欢对万长生动手拍拍打打,万长生就经常跟他讨教些捏泥巴的技巧。
这真是形成一种巨大的扭曲反差。
只要不谈政治挂帅,这样来自全国各地的行家高手,集中起来很能够融会贯通的提高技艺。
可一旦要求在创作中强调这样那样,好多人和万长生脸上都有点讪讪。
那位瓷器大哥就悻悻:“难道还要我在盘子上刻个忠字?”
看他样子很容易按捺不住提高音量。
万长生连忙把自己的印章石塞过去,很多时候上课他就在课堂上玩印章,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至于听着陈词滥调睡着。
瓷器大哥就纯粹是正刻着玩儿,他绝对没有万长生那种下意识就会反过来雕琢的思路。
玩了整整一节课,这位大哥专注其中,终于也没有对讲台上的说法冒出什么大不敬的词儿来。
下课时候万长生才摸出自己的印泥盒看看人家刻了啥。
结果说起来还是个大师,雕刻出来的东西简直不能看!
模模糊糊,乱七八糟,到处都是空白,隐隐约约好像有个塔。
大哥觉得丢脸:“三潭印月啊!你这都什么东西,我这是深雕精工的刀法……石头我不习惯,而且你这个石头颜色乱七八糟的,看不清我刻的什么,我们的东西都是烧陶烧瓷,哪里是拓印出来看的。”
可能万长生使劲皱着眉头辨认,又忍住笑的表情刺激了大哥,中午在餐厅吃饭的时候,这位非要想办法展现自己的成果。
两人坐在自助餐厅,从盖在馒头上到倒点汤水,各种方法都试过了,都没法让那一寸见方的石头上图案变得清晰点。
确实万长生这种练习石,都是很便宜的杂石,杂质比较多就显得很斑驳,那位大哥刻得深浅不一的图案的确很难体现。
直到最后旁边一位北方画家乐滋滋的端了盘饺子和醋过来:“今天这饺子味道正!”
那位大哥才二话不说抢过人家的醋碟子,小心翼翼的把醋倒在印章上。
咖啡色的液体,终于让深浅不一的沟槽图案呈现出前后层次来!
真的,就在矿泉水瓶盖大小的印章头上,竟然呈现出波光粼粼的三潭印月景致来,正因为醋液的深色,在米灰色的印章石上深浅不一,颜色就有了浓淡之分,这位大师手法确实精妙,近处的石塔刻得最深,自然就是最深的黑褐色,然后水面倒影是虚化模糊的沟槽,被醋液表现得就模糊摇曳,远处还有更浅的山脉背影。
这种深浅变化,确实是印泥印章在纸面反应不出来的。
赣西大哥得意极了:“怎么样?怎么样!比你个美院……我看你简历上还有雕塑系,哈哈哈!”
万长生却看着手里这堪称艺术品的一点醋,又看着旁边那位北方画家小心翼翼的抢回醋碟子赶紧蘸饺子吃。
那碟子面上正好有个疙瘩,也就造成醋液颜色深浅不一。
万长生慢慢抬手指那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