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的声音从喧嚣变的平静,苍白的脸上全是苦涩,三十两银子,爹娘就答应把自己送来给人生孩子。生完孩子后,爹娘就会来接走自己,可怜那个孩子,连瞧都没能瞧上一眼。
帘子掀起,婆子手里端着一碗汤走进来,见春花面色凄苦就道:“春花姑娘,别苦了。这女人的命啊,就是这样。我们家大奶奶还是好心人,还说等你生完孩子坐了月子,就把你送回去,让你好好嫁了,还答应给你二十两银子做嫁妆。那别人家,常听说这生孩子的,过不得两日就死了。你啊,好好回去,好好嫁人。”
“我,我能见见那孩子吗?”春花并没去喝汤,只是看着婆子急切地问。婆子摇头:“别想了,你只要知道,那是个哥儿,是我们爷和奶奶的长子,以后会继承这些家业,是个有福气的人,就够了。”
就够了,春花眼里的泪终于落下,婆子又叹一口气:“别想了,想那么多没意思。这家里,瞧着是好,可你就算留下又怎样?哥儿也不能叫你娘,就算你苦熬到奶奶过世,从小不养在你身边的,待你也不亲。倒不如你出去,重新另嫁一家人,奶奶给你的二十两银子,这嫁妆也不少了!”
婆子在那唠唠叨叨地说,春花一口口地把汤给喝了,口中全是苦涩。
嫣然给裘氏道喜过,又瞧了瞧那孩子,这孩子生的十分像容大爷,裘氏爱怜地一直抱着。这样也很好,生母不在身边,养在嫡母手中,谁也不会这么没眼色的说这孩子其实不是裘氏生的,而是庶出?这个秘密,也许会一直保留到裘氏去世。
嫣然伸出一根手指,那孩子就张开嘴打算去舔。裘氏笑着说:“饿了,这和他姐姐是一样的,饿了不会哭,只会舔!”丫鬟已经道:“大奶奶,奶娘挑了两个,可要留谁?”
“都留下,到时候瞧哥儿爱喝谁的奶,再让另一个走!”裘氏毫不迟疑地下着命令,丫鬟应是,去叫了那两个奶娘进来。裘氏也没训话,只把孩子抱给她们,让奶娘去喂奶。
见裘氏不错眼珠地看着奶娘在喂奶,嫣然心里的惆怅少了几分,对裘氏道:“大嫂很疼这个孩子!”
“这是自然,我的儿子,我自然要疼!”说完裘氏就道:“这件事,怎么说也是损阴德的,我已经答应那家,等她出嫁之日,再送二十两银子过去做嫁妆。庙里我也去送了功德。三婶婶,我只能做到这些了。若留着她,难免会被人说不过是个庶出。现在养在我身边,我会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也没人敢说他是庶出!”
“大嫂,我明白,不过是世道不公,对女子不公!”裘氏眼角不由有泪,接着就叹气:“叔叔不就一个前例?他那样费尽心机,可二弟还是和他翻脸。三婶婶,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待他再好,总有别的念头。”
嫣然拍拍裘氏的手,裘氏收起泪道:“不管怎么都谢谢你,今日若不是你,只怕这稳婆也不会尽力!”嫣然晓得裘氏已经知道自己喝骂稳婆的事,笑一笑没说话。
奶娘已经喂饱了孩子,把孩子送回裘氏手上,裘氏接过孩子,露出慈爱笑容:“这就是我的儿子,三婶婶,你明白的!”嫣然轻轻点头,裘氏把孩子的小脸往自己面上贴贴。这样,对春花,对裘氏,对这孩子,也许都是最好的结果。
容畦听嫣然讲完今日的事才叹气:“子嗣是大事,就算是叔叔这样,也难免会叹息!”
“什么时候,女儿家也算后人?而不是非要儿子才能承袭香烟?”嫣然的问题让容畦笑了,接着容畦就摇头:“我也不晓得,也许永远不会,自古到今,都是儿子是香烟,女儿不是!”
“可女儿不也一样姓容?招赘女婿,也一样可以姓容?”嫣然闷闷的说,容畦仔细想了想才道:“也不对,不是有三代归宗的说法?嫣然,我晓得,这世道对女子是不公的,可这世道,什么时候公平过呢?”
好像的确如此,嫣然把手放开:“是我拘泥了。”容畦握住妻子的手:“不是你拘泥,嫣然,我们只要努力对女儿公平就好!”那个小小的,能给自己带来无限快乐的馨姐儿,嫣然又露出笑。
“爷,京城有信来!”秋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容畦让把信送进来,打开信看了看,容畦脸上陡然变色:“二哥他,逃走了!”
逃走了?嫣然的神色也变了,急急抢过信来,信是陈管家写的,上面说,去到曾三老爷面前还没开口,就听说郑二哥去年腊月在广州逃走,曾三老爷大为震怒,要告郑家,甚至还要来扬州追索郑二哥。若追索不到,就要把郑三叔一家子全都押解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