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吕林会想起肖蛮蛮。
不是有时候,是经常。
自从帮着肖蛮蛮料理她父亲的丧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问过“富小明”——富小明,就像是一个虚拟的角色。
潜意识里,这个人其实是不存在的。而且,以后永远也不会存在了。
这是他内心深处唯一的一点慰藉。
可是,他也不敢有太多奢望,因为身不由己。
就像一个戴着镣铐跳舞之人,每一步都很沉重。
他渴望尽早脱下这副镣铐,双脚可以真正自由自在的行走。
以前,肖蛮蛮总觉得大年三十特别难受:父亲总是去奶奶家里和小叔叔一家人一起过。每年,肖威兄弟都会收到大红包,新衣服,喜气洋洋,过年对他们来说,是好日子。
但肖蛮蛮只能和母亲呆在自己家里,虽然母亲也会煮一大桌子极其丰盛的年夜饭,但是,母女二人,总觉得凄清。而且,窗外总是鞭炮声声,震耳欲聋的烟花爆竹甚至让人整晚不得清净。
现在好了,这几年都不许主城区燃放烟花爆竹了,哪怕是三十初一也很少听到鞭炮声,而父亲也不去爷爷奶奶家过年了——可是,他也没有机会再陪她们母女过年了。
肖蛮蛮清清静静地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爬起来,满屋子到处走。
她忽然想,若是父亲还活着就好了。
哪怕他还是每年都去陪伴肖威兄弟过年——然后,大年初一,他总会回家,还是会陪着她们母女到处走走,玩一玩。
只可惜,一切都不容假设了。
那女士发来消息:“肖蛮蛮,你和富小明今晚吃的什么?”
她环顾四周,看看空空如也的客厅,回复:“我们做了一大桌子菜,那女士,你放心……”
“拍个照片给我看看?”
肖蛮蛮长叹一声,“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于是,拍一大堆零食给她看。
那冬:“咦,你没和富小明在一起?”
“我在我爸灵牌前发过誓,不理他。”
“唉,肖蛮蛮,早知道我就不来西双版纳了,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明年说什么我也不外出了……”
“别别别,那女士,你这样我很有心理压力啊……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不是巨婴啊,我能独立生活……”
那冬还是担心,但是,并未继续唠叨不休。
这一点,肖蛮蛮特别感激她。
并不是要24小时保姆一样伺候着孩子才是母爱——给孩子空间,让孩子有隐私和选择的权利,才是真爱。
这时候,肖蛮蛮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家,其实很自在,否则,母女俩对着父亲遗像,岂不是更加落拓?
肖蛮蛮扔了手机,抱着膝盖,开始一个人看春晚。
肚子饿得咕咕叫,除了早上吃过几个汤圆,今天还什么都没吃。她也懒得煮。
桌上虽然摆了一大堆零食,可是,看着就没胃口。
肖蛮蛮有个习惯:越是饥饿的时候,越是不想吃零食——希望有热汤饭、新鲜蔬菜、大鱼大肉或者三明治。
可是,她懒得动。
她饿着肚子,心想,权当减肥了。
客厅里空调开得很足,每一间屋子的灯都开着,可是,肖蛮蛮还是觉得四周冷嗖嗖的。尤其,当看着父亲的遗像时,这种阴冷刺骨的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忽然又愤愤地:该死的富小明,自己不理他,他便不理自己,真是太可恶了。
再看屏幕上,看谁都不爽;这个笑星庸俗,那个明星做作,这个节目垃圾一般……索性就关了电视机,瘫在沙发上发呆。
手机信息响个不停,每每拿起,全是微商们群发的拜年信息。许多人拜年一点诚意也没有,拷贝一段大串符号的祝福语,群发所有人,看起来烦得要命。
肖蛮蛮一个都不想回复。
吕林发来消息:“小蛮蛮,你在干嘛?”
“睡觉。”
“这么早就睡了?”
“百无聊赖。”
吕林又发来一个小视频,正是那间“酒池肉林”里悬挂的火腿。但见开满了紫红三角梅的一间大屋子里,中间挂满了金色的火腿,琳琅满目,煞是好看。
肖蛮蛮看得食指大动:“吕林,你们的火腿还没卖完吗?为什么还有这么多?”
“这一批火腿是特制的,全部选自粮食猪的后腿,一共只有600条,要三年才能真正成熟,到时候,可以直接切片生吃……”
“就像传说中的帕尔玛火腿?一条火腿上万元?”
“也没有上万元那么夸张,但是,贵肯定是少不了的。毕竟,就这么六百多条。现在已经有些中高档商场在预定了,如果订单多,我们明年会加大产量,虽然现在全县一时三刻也找不出这么多粮食猪来,但明年冬天,一大批粮食猪就该出栏了……”
吕林对选材的把控一直非常严格。
他交代周阳,每一头猪都要确保是粮食猪、黑土猪,绝对不能拿三个月出栏的饲料猪假冒伪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