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鸣的车子已经远去,但是,肖蛮蛮并未立即回家。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早。这时候,那冬应该正在家里吃晚饭。她倒不是怕面对母亲,而是觉得有些事情,母亲问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且,也不想母亲太过担心。
想了想,她去地下车库开了自己的车出去了。
穿过半个城市的灯红酒绿,肖蛮蛮半只脚踏进了这条狭长幽深的长长的巷子。
走了几步,她停下来,下意识地仰头看看天空。在来这里之前,她从来没有试过在如此狭窄的地方观望天空,那场景令人想起“坐井观天”这个成语——你头顶上,只是一方狭长的领域,整个世界都开始慢慢缩小。
再环顾四周的砖瓦水泥,幽深野草,偶尔肆无忌惮跳出来又飞也似的跑远的老鼠蟑螂,不由得再次感叹拆迁方当初的缺德。
慢慢地走过这条巷子,在豁然开朗的前方,看到那一扇黑乎乎的大门。
大门,是双重的。
外面一层是大的铜铁巨制,内层是木门。
外面的大铜防盗门当然是老杨当初为了抵御拆迁部门(防盗)而临时加的,所以,就和整个古老的宅子形成了一种充满时代感的巨大反差。
下弦月孤零零地挂在天空,有风吹过,两三颗银杏树上最后的几片叶子也掉落地上,唯有满树黄叶的黄桷树依旧岿然不动地伫立在寒风之中。
肖蛮蛮拿出钥匙,开门。
吱呀一声推开古老的木门时,恍惚有一种错觉,就像某位落难的书生,于赶考的路上,穷愁潦倒,进入一座破庙,然后,遇见了一个女鬼。这女鬼容貌如花,随手变出豪宅,金银,娇美奴婢,天天陪你吃喝玩乐睡,帮你生一个儿子,然后,还不耽误你的功名利禄,自感身份卑贱配不上你,临走之前,还得先帮你找好一个娇美的小妾,让你始终有人伺候——而你,只需要在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偶尔想起她,一缕心酸掠过即可。
多爽!是吧!
男人总斥责女人拜金,其实,男人骨子里更拜金。
女人顶多用身子跪舔大佬,而男人是直接用尊严和人格去跪舔大佬。
肖蛮蛮慢慢地行走在葡萄树架下,透过一缕一缕的月光,看着一串串黑黝黝的葡萄——纵然是这种严寒冬季,这棵树依旧苍翠欲滴,树上的硕果也随手可摘。它不会腐烂,不会掉落,长年累月挂在那里,就像是假的一般。
肖蛮蛮走到大树面前,伸出手,抚摸那褐色的枯干树皮,毛刺刺的,手感很不好。她不由得想起传说中的那些千年树精、万年树妖——是的,这颗葡萄树已经是妖怪,它于成千累万的年月里,吸风喝露,聚天地之精华,然后,就像一位长生不老的美女,青春永驻。
“嗨,这葡萄还挺好吃的,肖小姐,来一个吗?”
她吓一跳。
她看到巨大的树干后面,一个白色的人影悄无声息地闪出来。
暧昧的月色下,他牙齿雪白,笑容沉静。
他手里,一串葡萄。
葡萄新鲜,刚刚从树上摘下。
他那么熟稔地出入于这屋子,就好像他原本天然就是这屋里的主人。就像他从来不曾离开过一般。
肖蛮蛮死死盯着他。
他却盯着她手腕上的那只表。
“呵,肖小姐,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佩戴首饰……那啥,你该不会和姓杨的那厮来真的吧?”
“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他很固执:“我建议你明天就把这破玩意还给他,或者直接扔了。”
就不就不。
我偏偏不。
肖蛮蛮抬起手,刻意露出腕表,笑笑:“我觉得很好看,所以,我会一直戴着!!!!”
他居然和颜悦色:“姓杨的对你一点也不了解,他只是见你长得漂亮,见色起意,以为花点小钱就可以收买你。事实上,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凡夫俗子(好色之徒)而已,在你之前,他曾经花了许多钱打赏女主播,并不是什么无道德瑕疵的专一痴情人士,肖小姐,你不怕他以后继续打赏女主播吗?”
“……”
“除了女主播,他还有过好几个女朋友,每次看上了什么美女,就送包包送口红还送过一个美女一辆车子,但是,这些廉价的浪漫都不持久,很快就腻了。在追你之前,他曾经有过一个快要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可是,他见到你之后,喜新厌旧,马上把前女友踹了,然后,跑来打你的主意。说来可笑,他踹前女友的理由是前女友太拜金,因为前女友非要让他单独买一套房子,前女友的父母还问他要五十万彩礼。他觉得前女友不配,所以,就果断分手了……”
肖蛮蛮:“……”
“踹了前女友,就来追你。你不觉得这种男人很无聊吗?可能是见你没有以前的那些女生好追,所以不惜血本,直接把那点家当摆在你的面前,以为你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姑娘,看到这点小钱就会动心了……”
他居然板着脸:“肖小姐,你不觉得这种男人很LOW吗?”
这人!
他倒把杨一鸣调查得清清楚楚。
肖蛮蛮淡淡地:“男未婚女未嫁,之前人家要干什么都不是什么道德上的污点!我没有觉得杨一鸣有哪里不好!甚至我本人,也不保证我会对某人从一而终,毕竟,人生这么漫长,我们怎么知道中途不会发生变故呢?”
KK死死盯着她:“对富小明也不从一而终吗?”
肖蛮蛮反问:“谁告诉你我必须对他从一而终?我现在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行不行?”
KK:“……”
KK忽然愤愤地指着她的手表:“你真的犯不着收这个破表,你如果喜欢戴表,我可以送你一百只……”
“切,我还以为你会送一万只!”
“一万只?我可以直接买一家名表集团给你!”
肖蛮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