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林苦笑。

吕林在回家之前，就已经多方找熟人打探，看能不能去那个医院。可是，打探的结果令人沮丧，如果按照正常排队，必须得半年之后了，就算你重症，或者多方托关系，那也至少需要一个半月之后了——实在是没有床位，普通人，谁去说话都不好使。

再说，肝癌晚期，其实，去哪里都差不多。

毕竟，哪怕是地球上第一流的医院，也没听说谁家轻而易举就治好了各种癌症。

吕老头可不管这些，他死死盯着儿子：“吕林，大家都说你能耐了，一年几百万上千万的挣钱，我不信，你连这一点都办不到？你是不想花这个钱吧？”

吕林无法给他解释，只能安慰他：“我尽量找朋友帮忙，你先安心治疗。”

吕老头可能是知道现在只能指望大儿子了，倒也没有破口大骂，只是马上喊：“就算你不能马上给我转到省城的医院，那你也得给我找一间单独的病房。我在这里已经受够了……”

吕老头住的是三人间。

他嫌弃同病房的另外两个病友的家属天天在这里吵着他，又嫌弃卫生间很臭，嫌弃有个老头晚上打鼾……已经多次和病友发生纠纷。

他从电视剧里看到好多有钱人动不动就住五星级单人间，而且大病房，设备齐全，很是舒服，现在见了大儿子立即就提出这个要求：“吕林，你必须给我找一个五星级单间！”

吕林哭笑不得。

单间、设备好、舒舒服服，的确是有的，但是，那是私立医院。

这种公立医院，人山人海，能有个床位已经不错了，哪来的大单间，五星级酒店样的套房给你住？

他还是和颜悦色：“爸，如果你想换一个好点的环境，那我可以先把你转去私人医院……”

吕老头大怒：“私人医院？你说什么普田系是不是？大家都说最好的医生都在公立医院，私立都是骗人的，我为什么要去私立医院？你是嫌弃我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吕林无法跟他争辩，唯有苦笑。

吕老头以为儿子故意推三阻四，更加不满了，“吕林，你就告诉我，到底好久才能给我转到省城的医院去？”

吕林小心翼翼：“大概一个月左右吧……”

吕老头破口大骂：“一个月？那我早就死了。”

吕林没法告诉他，其实，一个月根本办不到。

吕林只说：“你现在用的药特别好，医生说，只要你配合治疗，放宽心态，会慢慢好起来的，也许长命百岁都可以……”

“你别忽悠我，你真孝顺马上给我换个单间。”

吕林还是苦笑：“我真的办不到啊。”

吕老头大怒：“吕林，你到底怎么混的？别人都说你如何如何牛比，可是，你就从来没有能力为家里做任何事情。比如谁谁的儿子是当官的，他爸生病直接就去最好的医院了，还请专家上门诊治；谁谁的儿子直接把老子送去北京治疗……而你，连这一点都办不到？”

吕林当然早就非常了解父亲的性子，而且来之前已经私下找医生详细了解了所有情况，所以，对于父亲的态度也不以为然。

可老头儿还是骂骂咧咧地：“说什么网红，什么名人，我看，关键时刻，连一个小官都比不上，没用，没用啊，还是要当官才行……光有点钱，也没有什么用……”

吕林没有和他争论，毕竟，他的确办不到：马上转去最好的医院办不到，马上找个单间，也办不到。

光有点钱，的确办不到。

不过，吕老头见大儿子终于回来了，至少，治病的钱不需要担心了，心情倒也好了不少，吃了点东西，便拉着吕林诉苦。从吕明的丈母娘如何狗仗人势，到吕林两口子如何忤逆不孝，再到家里的两个小孙子是如何的悲惨……末了，他说：“吕林啊，你看，你要不要直接领养你的两个侄子？唐小可已经跑了，我要是死了，真怕饿死他们啊，孩子是无辜的啊……”

吕林对于这套老生常谈也不以为然，只说：“你放心，他们怎么都饿不死。”

其实，唐小可跑后，吕明已经每个月单独再给母亲加了三千块，算是两个侄子的吃喝拉撒，还承诺幼儿园以及学杂费也完全他包了，可老头子还是不满意，为了博得吕林的同情，把两个小孙子说得悲惨无比，马上就要饿死了一般。

吕林哪里吃他这一套？只说：“爸，你先歇着，我去问问医生接下来的治疗方案，一定给你用最好的药……”

吕老头一听，这才放过大儿子：“你快去快回，我等你给我买饭回来……”

吕林走出去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

转角的时候，听得两个护工正在八卦，一个护工说：“那个吕老头真是太可恶了，都病成这样了也不消停，今天早上我给他买早饭去，他嫌不好吃，一把给我打翻，把我的手都打青了，你看……”

“何止打你？那天他还打他儿媳妇呢。老公公打儿媳妇，真的亏他想得出来，不要脸……”

“这种老不死，真的希望病魔快点战胜他……”

吕林无地自容，也幸好那二人还不认识自己，否则，真的是要钻地缝了。